憂傷的散板

（一）

??莊稼地里長出了鋼筋，攪拌機代替了犬吠。故鄉蜷縮在破碎的暗影里，憂傷同嘆息在心頭瘋跑。

??古舊的石板路，沾滿城市的油膩。纖弱的夜幕喑啞著失聲的無助。

??輕輕裊裊的炊煙消逝了，高高低低的腔調凝固了。那些失去土地的種子枯萎了。只有山還在，披著橫七豎八的木樁，守著無邊的滄桑。

??曾經的黑土地揮汗如雨的漢子，立於生命的十字路口，恍若墓碑。迷霧般的前途沒有出口。

??那就走向城市吧。緊握兩把蒼茫，行囊里堅硬的麵餅，是土地最後的饋贈。遠處的霓虹里閃耀著另一個世界。拾荒的母親正收穫冬天。

??寒風吹過。孤瘦的背影融入蒼涼。行走的姿勢，宛如落葉。

??那條不被允許進城的土狗，正在蕪雜的田野里夢見夕陽和村莊。??

??

??（二）

??以蒼茫的姿勢坐到黃昏。離開土地，二胡牽引著唯一的村莊。鄉音低沉的琴弦上流瀉出來，模糊了整個冬天。

??兩個薄薄的塑膠袋包住了耳朵。是畏懼寒冷還是怕聽清自己的憂鬱？破碎的家園總在結凍的淚光里閃現，刺痛離愁。

??隔著時光把嘆息擱在膝頭，一次次拉響，任由漲潮的枯澀浸透靈魂。失去根系的歌謠，誰堪傾聽？

??夯實的土地上，一株株塑質白楊充斥了黑夜。真正的樹被趕出鄉土，沿街乞討著丟失的尊嚴。無精打采的目光照耀彎彎的琴弓，恰似照在那些不曾直立行走過的歲月。

??被壓折的靈魂如何收割繁華中紛亂如荒草的思想？

??琴弓上一根斷裂的馬尾被風吹跑了。順便吹走的還有回家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