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之戀

雪好大，教室的窗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花，一片片折射著寒冷的光，就好像一把把鋒利的冰刀。

自習課，連握筆都感到非常吃力。“唉！”我嘆了口氣。“你還好吧”？突然的一句問候，竟然是出自看似冷漠的新來同桌口中。“啊？……還好。”不知是面對他熱情感到“受寵若驚”，還是嘴巴己凍得麻木，竟結巴起來了。“來，把手放進來吧，會暖和些！”他示意我把手伸進他的上衣口袋。“這……”我遲疑了，畢竟他是個男生，而且我們接觸不多，彼此還“半生半熟”，但我還是把手伸了出去。也許是感情難卻，也許是急需溫暖，也許……反正我把手伸進了他的口袋裡。啊，一股暖流緩緩流進了我的心裡。原來，他是用自己的手溫將口袋焐熱的。我心裡熱乎乎的，然而那不爭氣的手很快就奪去了口袋裡的溫度。寒冷再次襲來，我怯怯地抽出了手。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把手伸進口袋重新焐熱，給我暖手，一次、又一次……

此後幾天的自習課，我們默契地做著這一切，彼此甚至很少有語言的交流。

其實我們之所以有如此“膽量”，是因為我從小就在眾人眼中的“醜小鴨”，男孩子從來都不留意我，似乎也根本不把我當女孩子看。而我也落得個自在，跟男生在一起的時候可以不用偽裝，無須修飾。也許正因為這份真誠、坦然，才使我能從容地跟男生們打成一片，直到有一天……

“啊，你在乾什麼？！”後排的“尖嗓子”大叫了一聲，似乎發現了什麼新大陸。我“嗖”地一聲抽回了口袋的手。“我，我沒……”真不明白，沒做賊，我卻“心虛”起來。“噢，明白！明白！我理解，我理解！”她一副盡在不言中的樣子讓，讓我百口莫辯。我急切地望著他，求援似的。而他卻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這算什麼？是無奈？是不屑一駁？還是……默認？唉，這是哪跟哪嘛！一天之內，我們成了全班的中心話題。什麼“口袋之戀”，什麼“寒冬暖情”啊，真是無奇不有。一時間我竟成了焦點人物。面對這十幾年從未有過的“禮遇”，我還真的有點招架不住了。

不出所料，我很快就被班主任找去談話了。“你是班幹部，又是一個女孩子，一定要注意檢點自己的行為……”我很不檢點嗎？難道有人規定不準女生把手放進男生的口袋裡暖手嗎？我很冤，可誰肯聽我喊冤呢？

意料中父母那裡我也是在劫難重重。一番轟炸之後，我已經遍體鱗傷、體無完膚。我躺在床上，淚水噴涌而出。

一大早，我便“逃”出家門，“飛”入校園，“躲”過眾人，“閃”入教室。此刻，我才知道：做人難，做“名人”更難！

天很冷，我雙手已凍得冰涼，“嗨，你終於來了！”我像是見到救星。我看著他頹然的樣子，才忽然意識自始至終，他似乎一言未發。沒有表白，沒有辯解，沒有怨言，更沒有安慰，有的只是一臉的茫然。這算什麼？是無辜？是無畏？這算什麼？說來說去，這一切似乎成了我的“錯誤”。我又氣又急，雙手已凍得麻木，目光不由地落到了他的上衣上。這……我頓時變得啞口無言。他曾經說過，他最討厭沒有口袋的上衣！這算什麼？是悔悟？是改過？是表示與我劃清界線？我全身冰冷，不但手冷，連心都冷透了。

後來，其實也沒有後來了。班主任當然不會讓我們再坐在一起。而唯一讓我不能忘記的，只有他那張茫然的臉……

也許，是為了逃避大家那種異樣的眼光，我一頭扎進了功課里。

國中畢業了，我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他也一樣，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將近兩年時間，我們幾乎再沒有說過話，他的電話讓我明白，他當初的茫然是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喜歡上那雙插在口袋裡的小手”。在慌亂無措中，他選擇了“逃跑”，為了彼此的學業和那份純潔無暇的友誼……

啊，雪更大了，我的雙手已凍得毫無知覺。終於在茫茫雪色中，出現了熟悉的他：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慢慢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