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隨筆

畢業好一陣兒了。太陽一直火辣著，刺得我眼睛疼，便拉上窗簾，帶著煩躁聞了一下午的書香。嘴上說是看書，其實也只是看一些閒書，自畢業以後我沒那么多事兒可做，就用它來打發時間。這樣過久了，媽媽毫不留情地批評我說：我變懶了。

糊裡糊塗地鑽進書里去，又糊裡糊塗地鑽出來，已是該吃完飯的時候。糊裡糊塗地吃了，見太陽快下山了，才下得樓來。

太陽火辣辣地掛在蒼穹之時，地下是滾燙的。現在好不容易它將落山了，地下的溫度卻絲毫沒有改善――依然是隔著鞋都能感覺得到。有幾時突發奇想：難道這熱量一進地里就不願出來，乾脆就在地里自行長出根來，好讓自己永遠地熱下去。真是好生奇怪大地怎能允許它如此放肆？

不一會兒，我忽地覺得一陣清爽，一辨之下，方知是颳風了。我反射性地抬頭一看天：哇，好大的一朵烏雲呀！

一定會下雨，一定會下雨！

這是何等嫣然而來的驚喜！並不是因為雨的落下，而是雨的訊息！

同樣是得到雨的訊息，火根卻驚惶不已。水火不相容，雨豈會放過它？大戰一觸即發，它得做好準備。風，雨的先鋒，總在甘雨降臨前大量出現，為雨的戰鬥掃清障礙：蜻蜓抵抗不住，被吹得暈頭轉向，不曉得飛到哪裡去了；麻雀恐懼風的怒吼，也閃開了；烏雲在風的幫助下，擋住了還散發著餘熱的太陽。

如此這般，火根不得不直接面對雨。

然而這雨有的是耐心，高高在上，並不急於動手。

它在等！

等風喚醒大地。風太大了，刮亂了我的頭髮。我也覺得厭倦了，匆匆上樓去。回到家，和家人一塊收拾被風吹亂，吹倒的大小東西。

“去幹嘛了？”父親忙裡偷閒，問了一句。

我沒反映過來，竟愣住了。自從畢了業，父親再沒問過這句。我已經長大了，畢業就是最好的證明，我需要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我認為父親是明白這一點的，連我現在很久都沒學習了，他也只是對我提過一句。不少人告訴我，這不是一個好父親的表現。其實不然，他能覺察出我的內心，並及時避開一場紛爭。單憑這一點，他也算是好父親。他不說我，只是在等什麼，我是明白的。

“等通知書。”我道。這可是大實話。

雨傾盆而下，頃刻間，窗外響滿了啪啦啪啦的聲音。此刻，層層雨浪正以摧枯拉朽之勢撕開樓下的植被。玻璃被雨水覆蓋，窗外景色被扭曲了，幻化了，看不清了。

隨著一本語文書被我放回了原位，整理書的工作宣告完成。但隨即又發現這些書都被淋濕了些許。我承認我對它們沒有往日那般負責任了。

這些書跟了我三年，我沒捨得扔掉。現在，即使它們被我整理好了靜靜地躺在書桌上，我的眼裡卻分明是它們剛才的窘樣。一股熱血湧上心頭，衝撞著我的情感防線。突然間，我變得好脆弱，呆站著動彈不得

突然間意識到：我對不起它們！

我沒能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紅著眼坐下，帶著一顆後悔的、內疚的、虔誠的心將它們一本本擦乾，一頁頁翻開，小心翼翼地默念著熟悉的文字，生怕惹惱了它們。

說熟悉也熟悉，說陌生卻也陌生。

似乎是因為太久未與它們有過來往，我竟然摸不清它們所表達出來的情感。我攥緊了拳頭，眼睛抵攏了書，花了不少氣力才從字中看出字來，最後才得以從字中字里看出情感來。我覺得委屈，但更多的是“重獲”的欣慰。

我為這“重獲”激動不已，合上書，任憑淚水不斷無聲地貼面而下。

窗外調皮的雨聲透過玻璃，在房間裡來回衝撞，有意無意地撥動我的心弦，嚷嚷道：你清醒了嗎？為“重獲”你自己驅逐懶惰吧！

我想這話是極對的。我決心開始驅趕“懶惰”，就如雨水決心澆滅火根般狠狠地去做。

晚上，我複習了一夜的英文。次日早晨醒來時，已全然聽不見雨聲，不自覺地萌發了晨練的念頭。很不如願地，映入眼帘的是一條早已狼狽不堪的大街，落葉斷枝隨處可見，還有不知被從哪家卷出來的涼衣架。

我心中一怔：難道雨要澆滅火根就非得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嗎？若是大地會言語，恐怕得埋怨雨了吧。答案是肯定的，這與下決心勤奮的時候自己也不好受是一個道理。這是條定律，這場雨很好地詮釋了這一定律。

我不是神，亦或者妖，我既不能身似菩提、壽比南山，也無法“千年等一回”，我的青春有限，沒有多少個假期可以耽誤。而若想與時間賽跑，最好事先摒棄“懶惰”。而當下，仍有不少年輕人打著“自由”的旗號荒廢學業，荒廢大好時光，竟然還自視為“享受”！想必他們開始覺得不中用時，定會像漏空了米的米袋。

呼――的一下，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