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之樹
總喜歡坐在詩的台階上,安靜地看月亮,用手搭成一座小小的毫無意義的涼棚,仰望並且聆聽,浩瀚的天河嘩啦啦地從我的頭頂奔過。幾片發黃的葉子,匆忙地與秋天做著最後的告別。天國的門,一次次被叩響,又一次次輕輕合上。今晚,人間和天上同時滿月,時光把手輕輕地放在我的思念上。我看見我內心的詩句,正在一杯桂花酒中溫柔地落淚。
常常夢見天國,超越對死亡的恐懼,完成一次華麗的靈魂的拜訪。我時常對朋友說,那裡,開滿了橙色的向日葵啊,熱烈,真摯,又美好地面向太陽,它們是光明與幸福的追隨者,也只有它們,才能解讀神的意願和思想,但它精心準備給我的團圓,卻永遠都是一片沉默。我猜不透它的秘密,更讀不懂它的心情。任憑我的思念多么悠長,都無法追趕上那漸行漸遠的腳步。我只有拚命地想像,用最樸素的思維,用最純真的方式,而將古往今來屬於今夜的美文佳句統統捨去。如果月光是天國的使者,那么我願追尋它的影像,隨它潛入黑夜,叩訪大街小巷,最後,將它製成一件清冷的愛的禪衣。
我曾一度固執地認為,距離決定了愛的深淺,所謂超越時空的情感,不過是神話中褪色的一頁。所以,我怨恨天國的沉默,不能捎來親人的問候。遠方的人已等候多年,而我卻只能從一張張泛黃的照片上,尋找著蟄伏在心靈深處的悲歡離合。心事一縷縷地划過心弦,爬滿了輕輕的夜語,讓我有著十幾個年輪的心中隱約響起了薄如蟬翼的音律。夢開始的地方,總有一棵高大的親情樹,伸展著無數愛的手臂,在天地間傳遞著血濃於水的呼喚。
於是,在這樣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隨燈花瘦盡,我把記憶的匣子慢慢打開。忽然發覺生與死就像一個無盡的輪迴,我的成長,伴隨著他的衰老,不變的是他溫和的手掌和我稚氣的笑容,我深深低頭,又淺淺抬頭,眼底有了清澈的淚痕,我那在天國里安息著的親人,再一次借著月光的手臂擁抱了我,溫柔的月色如水,美好的記憶也如水,緊緊地縈繞在身邊,卻怎么也不能把它抓住,就這樣看著它慢慢地逝去,只留一段暗香給我。中秋的月,回歸了所有心的語言,只用一瞬間的燦爛,便化去了紅塵中多少 * 的思念。
是愛,化所有繽紛的瞬間為永恆。我猛然間領悟了,當鵝黃色的記憶從泛黃的紙頁中被翻曬出來,總會有一種寧靜,在月的清輝中淡然而長遠地瀰漫開來。愛雖無言,愛卻是生命的舞蹈,是調節心情陰晴圓缺的細節,是每天心中開出的一朵花。不論是一個平凡的名字,還是一種率真的喜悅,或是一段簡單的故事,愛就是記憶,就是懷念,每到夜晚,變作歌,變作夢,變作精神世界裡寂寞的快慰。
今夜,讓清瘦的思念在夢中豐盈。當你站在旅途中一個明媚的角落,你會發現,快樂就這樣隨月光一起,不經意地灑了一路。
天國的樹上,愛隨風自由地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