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的留戀

她是我的國中同學。和她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快樂的，她同樣是一個簡單而無憂的女孩。

每次上體育課，跑預備圈時，總會聽到她甜美清澈的笑聲。她們在前方有說有笑，她指著某某人訴說昨晚做的某某奇怪的夢，或是對某某老師評頭論足。我不介入，我並不是喜愛評頭論足的人。但是看著她稚嫩的歡樂和嘴角自足稍有傻氣的笑，我的心中是暖的。

她對我十分好。她告訴我她的哥哥。她說話響亮而不做作，她說：“我哥哥在上高中，成績超爛，五門總分加起來都不及我一門的分數；他交白卷，談戀愛。我怎么會攀上這么一個哥哥！”我在一旁一個勁地笑，不予多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這本是生活中無聊的調遣，可是我並不認為她這樣做是出於無聊，不予更多的答案，亦是生活的最初的質地。她生活在這樣一塊潔白乾淨的質地中，自然讓我喜歡。我覺得她並不好看，這是我看見她――架一副眼鏡，膚色不白皙時的感覺，她也並不愛漂亮，她穿簡單的T恤，冬天時是一席稍有油漬的羽絨衫。她看過去無邪所以放肆，她說：“為什麼人都那么聰明，如果人變得笨一些該有多好，那么我就不必擔心我的考試了，我考0。5分，別人考0分。”說著，她兀自大聲笑起來。我看著她，心中很踏實，很好。我有這樣一個朋友，或許可以陪伴我一起直到國中畢業，這樣低俗、難登大雅之堂卻又親近，溫暖的話。我是喜歡的。

她有時是羞澀的，面對老師，上課發言時。即使對某某老師存不滿，她也保留表面的完全順服，在背後發勞騷，不久就會忘卻內心的不滿意。我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我不會表現出過於羞澀，也不喜歡背後發勞騷，只是我不願完全順服。正因如此的截然不同，我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是一場迅疾的繁花表演，在少年天真純潔的時候，我們是這樣美好絢爛地盛放，事後就要負擔各自應走完的一生，事後就如兩條河流，平淡而緩緩地流淌，事後就如曲終人散般的清冷。

我在夏日午後安靜的角落，看著她的笑容沉浸在濃烈芬芳的陽光中，眼中有灼熱的淚水，我們互相知道亦只是一個瞬間的事情。國小時，我們在音樂教室，楊老師彈奏鋼琴，我們跟著唱歌，她就坐在我的前座，她把一隻手伸向我的手，我們跟隨音樂的節拍輕輕地互相敲擊手指。我忘記當時唱的是什麼歌，然後，曲終人散時，就留下一個教室的空落。很是巧合，我在國中和她分在一個班，我們始終維持普通朋友的關係，因為我們的性格差異。我的心中有一個酸澀的核心，被外皮層很好掩藏，我不願多說，生怕被自己和外界破害這個看過去堅硬實質卻弱小的核，讓它流淌出深紅色的液體。她就好像一面鏡子，讓我看清我的實質：可以在任何一個人面前感傷落淚、無序傾訴。

在這樣祥和的夏日午後，我聽清她的呼吸聲，她的唇齒磨擦而出的細微聲音，我和她在一起，我們這樣彼此靠近。而我的心中是疼痛的，因為感覺到即將終束的盛宴。

也許有一天，我和她會自然地彼此消失在路的盡頭；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各自行走在兩條起自同一處的叉路，她會愈加討人喜歡，而我只會愈加孤獨、喜怒無常，在無法承受內心重量時，就大聲哭訴。我們也許是會越行越遠，彼此不再靠近。那么到時，我是否會記得我們曾經是這樣的愛和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