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的感覺

這是失敗的感覺。

胸口沉沉的，悶悶的。

像被劃開的口子，力度剛剛好，傷口不深，也不淺。寬度也剛剛好，沒有像花一樣綻開，也沒有像一條縫那么纖細。

它不能在陽光下暴露，也不能碰水，更不能用手去觸它。即便知道它會慢慢地癒合，但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得到隱隱的痛。

沒有力氣去哭，沒有勇氣去喊，這就是失敗的感覺。

我從賽場中走出來，心跳強烈地撞擊著胸膛，眼淚悶在心裡流不出來。

陽光很好，只是照耀的是別人的笑容。

我低著頭，以典型的失敗者的形象走出來。

我走了一步兩步三步，一切都那么平常。失敗的時候，沒有像作文書中，遇到某位高人某件事甚至只是某種生命，讓我猛然開竅，從此徹悟了生活的美好生命的真諦；也沒有像電視劇中，巧遇某個帥哥從此牽扯出一大段浪漫旖旎的肥皂劇情。

再走四步五步六步，看到了熟悉的人成功的笑容。我微笑，招手，保持著嘴角上揚，保持著侃侃而談，那種笑和失敗的落寞在心裡相互擠壓，漸漸地，胸口開始發悶，疲倦感慢慢湧上心頭，開始想念房間裡那頭軟綿綿的熊，想念柔軟的席夢思大床。

又繼續走，失敗的典型感受開始湧上來。晚上捧著電子辭典一個又一個地抄寫那些又長又生僻的單詞，嘴巴不停地念到口乾舌燥，宿舍里偷偷打起手電筒埋頭苦幹。我從來沒有對幾張紙這么努力過。曾經的洋洋自得和不可一世突然如萬箭穿心，讓人想狠狠抽自己個耳光。

五臟六腑開始翻湧，眼淚在醞釀。

上了公車，回憶完便到了想像。老師、同學們對我的失敗，安慰的眼神背後是議論、猜疑和嘲笑，對成功者是祝福、欽佩、讚許的微笑，我成了紅花叢中的綠葉，在他們期許的目光中將看不到我的影子。我的驕傲我的虛榮心就如同破船般沉入深深的海底，從此被陽光遺棄。

情緒蓄勢待發，眼淚在翻滾。

下了車，腦細胞依然活躍，情景再現時刻到。好像有十幾隻眼睛落到我臉上，光從評審厚厚的眼鏡中反射出來，焦灼著我的臉，雙腿不聽使喚地抖動，聲音在空氣中顫抖，字被一個一個艱難地吐出，腦袋像麻花，被擰得緊緊的，直至額上滴出汗來。

面部肌肉開始熾熱，眼淚溢到了眼眶。

傷口不深也不淺，眼淚收不回去落不下來。

初夏的陽光柔媚地在傷口身上流瀉，我把袖子拉下來，看不到那道細細的傷口，但是能感到它在隱隱地疼。

這是失敗的感覺，我要像巴爾扎克記錄死亡的感受一樣把它記錄下來。

因為成長的水流大多平淡順暢，失敗便顯得格外突兀，我認真地觀察它，記錄它，體驗它。童年的回憶哪怕是疼痛，也如繁花，在陽光下耀眼奪目，粲然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