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

古街上。

和往日不一樣的風景。石板路上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跡，顯得很滑，一不小心就會摔倒似的。

今天恰好是清明節。昨天這個小鎮才經歷了一場大雨的沖刷。還記得昨天傍晚，雷雨交加，鎮上好幾棵大樹都被雷劈倒，這條古街上停駐了幾百年的老樹也沒有逃脫厄運。有人說，這是不祥的徵兆。

早早的天還沒有亮，就有幾家人去山上上墳了，帶著鞭炮，香蠟。

惟有一間仿佛沉睡了好多年的舊房子不同。裡面正在辦喜事，完全不顧鎮裡人的流言蜚語，什麼不吉祥啊，什麼要遭大災啊……這裡的鞭炮意義和山上的迥然不同：一個是喜，一個是喪。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的確是這樣。整個小鎮顯露的應該是一種悲涼的氣氛，那家人真是有些奇怪。院子裡沒有一個賀喜的人。新娘和新郎跟普通人一樣，舉行完了一場既正式有非正式的婚禮，但這時……

原本緊緊閉著的大門突然被撞開，本來就已經破損，這下子，連吱吱的聲音都重複地響著。門口有幾個人。一個人穿著道士服的被叫做“法師”。旁邊的人起鬨：“就是他們！清明節居然在這裡舉行婚事兒，是不是中邪了？！”“法師”緩慢地移動著腳步，走進了院子，突然說：“這屋子有股邪氣……”

新婚夫婦被嚇壞了，他們的瞳孔出現了一絲驚愕。他們是不久前才搬來的，聽說是私奔。

“阿迷他丹大特古一或……”“法師”嘴裡不知在叨念些什麼。幾秒鐘後，他又說：“這兩個人是鎮上的災星，昨晚大樹的倒塌就是因為他們的到來……”

新人感到不知所措。院子圍牆上的紅磚還在向外滲水滲漏到靠牆而站的兩人背上。新娘紅色的旗袍被浸的那么紅，那么憂傷……

“那我們可一定要把他們趕走。”有人冒出一句。

新人被推到屋外。

新娘踩到一塊青苔，他重重地摔到地上，新郎馬上去扶她，可旁人把他攔住了。

“馬上滾出去。明天不要讓大家再看見你們……”

新娘和新郎顯得好無能為力，而他們相互之間只能用眼神交流。

因為……他們都是啞巴。他們至始至終都說不出一句話。

任憑旁人一切的污穢的話，他們都只能在心裡罵著，恨著。

所有外人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選擇在今天結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新娘已經病得很重了，可以說是病入膏肓了。可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她此刻臉色的慘白。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自從新娘和新郎來到這裡後，新娘從未出過院子大門。本來幾天之前他們就準備完婚的，但新娘卻因病昏迷了。今天，才醒過來。新郎跑遍了整個小鎮，跪著，打著手勢求別人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可……沒用。

他們還沒有注意到，新娘的眼睛，帶著不捨的苛求和疼惜，閉上了。新郎的雙眼，濕漉漉的了。

他們罵夠以後，都走了。

古街上，只剩下新娘和新郎了。

清明節的深夜，在這個漫天沒有一點星光和月光的深夜，新郎背著永遠睡了的新娘離開了。

明年的今天，或許他是該為自己深愛的人祭奠了。

石板路上青苔，輕輕痛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