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長越現實

當你回眸過去，解讀成長的足跡時，你可以悟出很多，比如說，你會發現自己越長越現實。

小的時候，總是捧著童話故事書到處亂跑，向其它小朋友炫耀，讓叔叔阿姨們都投來讚許的目光，然後便心滿意足地安靜下來。靠在椅子上，故作博學狀，認真地朗讀起文字來。對於當時初出茅廬的我，書上的四方字才略懂一二，於是，我只有把不認識的字都跳過，跳著跳著，也就不成文了。當時我的自知之明已成雛形，雖然周圍的人都對我熟視無睹，但在自知之明的驅使下我還是漸漸地安靜了。最後，我把目光鎖定了另一種東西，書上那斑斕的圖畫。紅橙黃綠青藍紫，把我稚嫩的瞳炯徹底地吸引住了。什麼狗啊、貓啊、老虎獅子啊、大笨象小螞蟻啊，都被賦予了活躍的色彩，生動可愛的形體躍然紙上，像行走、像奔騰、像飛行，都往我腦海里沖，我那小小的腦瓜也都應接不暇。後來，我的必備品不再是童話書，而是彩色筆和畫本。攜著色彩穿梭於眾人之間，那種欣喜，為生命構圖，為理想著色，那種滿足，促使我下定了決心，長大後，我要當畫家。

大人們問：“你長大後想當什麼啊？”

我說：“當畫家。”

大人們說：“當畫家不錯，可是當畫家會很窮的。”

這一句似乎真理的話現在我還是印象深刻，當時的我，心靈深處受到猛烈撞擊，然後頓然決堤。一個窮畫家，沒有錢買大大的房子，沒有錢買很多很多的糖果，有些時候，還有可能沒有飽飯吃。小小的我竟在苦苦地掙扎，因為我一直以為理想說了出口，就一定要達到。

這一個近乎要破滅的畫家夢還是被我堅持了一段時間，可是那時候的想法是，在我還沒有想到另外一個理想的時候，需要一個替補。

再長大一些的時候，我慢慢了解各種各樣的職業，醫生、警察、老師、清潔工人、律師、科學家、音樂家……多樣性的選擇，讓我再一次忐忑。最後呢，我還是決定了要當律師，理由是，律師可以坐辦公室，電腦空調，任君選擇。做律師不用像警察那樣冒著生命的危險，不用像老師那樣沙啞了喉嚨，不用像醫生那樣面對生離死別……當我第一次宣布我這個決定的時候，都得到了大家的讚許，對我作出了“正確”的選擇而感到高興。

到了如今，我竟失去了方向，我不曉得該如何選擇，如何去分析現實。口口聲聲的“律師”只是一個代名詞。或許我並不需要一幅藍圖，我要的僅是一個目標，一個可以讓我安心的目標。當我對前路迷茫的時候，我又憶起了最初的夢想。

人不停地在成長，在汲取，同時也在丟失。當我們極不情願被現實所同化時，我們卻又身不由己，最終還是背起生活的擔子上路。丟棄了純真，丟棄了一個完美的世界，就像狠心地在白紙上滴了刺眼的墨水。我不知道是否所有人都是如此，但是至少我是這樣的。

假如再讓我重活一次，我寧願一開始說的就是律師，而不是一個很難成功的畫家，即使我最初的確熱衷於繪畫。或許我還會暗地裡捧著我的畫本吧，就像捧著一個虛構的夢想，還驚怕被發現。我只是想掩飾自己的轉變，掩飾時間對我的威力，儘管是自欺欺人。

席慕容說：“生命是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我們都是那個過河的人。在生命之河的左岸是忘記，在生命之河的右岸是銘記。我們乘坐著各自獨有的船在左岸與右岸穿梭，才知道忘記該忘記的，銘記該銘記的。”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忘掉現實，回歸純真，於是，我只有銘記所有美好的，就像最初的夢想；忘記所有痛心的，就像一路走來的不情願，就像現實的罪名。

最後呢，我現實地活在現實，祈禱著一切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