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
淮河南岸的風,有吹落了一地哀愁。
即使早已步入秋季的蕭條,淮河南岸的彩舫中依舊歌舞昇平。紅燈綠酒,環肥燕瘦。
她一襲紅袍斜倚船頭,細水從她手指中丁零而落,斷鴻聲里,顰眉遠眺。
那天,她就是這樣看著他的,看著他立於河岸那塊突兀的岩石上,髮絲隨風輕揚,衣帶隨風搖曳。飄飄欲仙。然後,她輕移蓮步,走過去,他回頭望望她,然後又轉向波瀾平靜的河水。她說,你忘不了什麼?他說,我什麼也忘不了。她說,既然這樣,你是依舊臨立寒風,還是和我走?他似自言自語的說,我忘不了,看不透,走不出也改變不了。
他忘不了?看不透?走不出也改變不了?
她帶他走進彩舫,他看見華麗的彩舫里的喧囂,看見歌妓滿面紅光下的愁苦。他看見她在他們骯髒的眼光中信手琵琶。他們端酒敬她,她強堆歡笑的一飲而盡,只喝得滿面通紅。
她說,著兒就是一個亂世的縮影。
他說,是。
她說,但是誰能改變它呢?我?不能。你?可以。
他說,是啊,大丈夫當以天下為重。我當力挽狂瀾。
年華如逝水。
她已聽說他進京趕考,一舉中了狀元,成為當朝重臣,為官清廉,所到之處受萬千百姓所稱讚。她笑。又聽說他為了淮河南岸的一個歌妓,而拒絕皇上將公主許配給他,因此被皇上關進天牢,揚言,什麼時候悔過,什麼時候重返朝政,成為當朝駙馬。她笑,牽強的笑。
一年後,聽說他回鄉,彩舫的主人紛紛逃走。
一場大火把曾經雍容華麗的彩舫燒得面目全非。他站在塊突兀的岩石上說,亡國之期已近,何故依舊貪圖享受?何故?何故!他悲憤的吼著。身邊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望著他。
她立於河另一岸,眼波似水。
她說,我成功了,你也成功了,我們都成功了。
他聽得滿面淚痕,從懷中緩緩拿出一管蕭,輕輕吹奏。
她卸下衣裙,緩緩走入水中。她說,我曾赤裸裸的來,現在要赤裸裸的回家。
秋風乍起,淮河南岸的一棵枯樹上,一片葉子跌落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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