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斷想

也許當冬天臨來的時候，你已在孕育，你已潛伏在了泥土裡、田野中、樹枝上……當人們還在呼呼涼風中哆嗦前行，時時仰天長嘯一聲：“行路難！行路難！寒風路，幾時休？”的感嘆聲中，你已如不肯現身的靈魂般地附著在他的腳下……

於是，你盡情地吮吸著大地蒸騰的汗氣，亭午夜分，引領悲涼，稀稀零零落下你擠出的淚花。一夜哭臨，原野中那坑坑窪窪卻也映照著東海邊的暖流。你落下了，在空明的溪流中濺起圈圈漣漪，或迴環蕩漾，於是小溪有了前進的力量，往日清泠的脆響在深谷起伏。那溪，你奔涌至海，而你的血液卻不是鹹的。

乾禿的枝掌似乎也禁不住你甘霖的誘惑，幾許通曉，枝眼裡的小精靈便頂破了這堅如磐石的大衣，搖曳著在風中，在你的懷抱中。不出一個月你便招來了天然的肥料把大地輕輕沃灌，小樹那淺潤的生命便鏗鏘了。

看，天宇間驟時划過斑斑圓潤的弧線，它那眩目的黑色招引著，挑逗著。有時掠過曼妙的野花的頭顱，激起陣陣馨香；有時撲閃撲閃登臨野人家；有時那雙翼挺直，振翅沖於雲天之上，有如跳水員一般垂直俯降於水面，90°的大轉彎在平靜的湖面挑起魚鱗片片，然後又隱匿在你的視線中。這春的精靈，在花錦之中探出它的腦袋，呼吸著世界，聆聽著你的傾訴，這燕子，這小傢伙！

……太陽撥開累累愁雲，把晚春的最後一綹希望投在了大地之上，萬物便欣欣然吟唱出生命的音律，纏纏綿綿請來了夏之母。春天，就這樣結束了嗎？

――春，你這萬物生息之長，你悄悄來訪這片土地，你帶來了生命的萌芽，給了小溪亢奮的力量，給了小樹病樹前頭的希望，給了小燕子飛翔的空間，給了大地久缺的泓泉，給了……而如今沒等人們脈清你的靈動，你卻在天空中、樹枝上、田野中、泥土裡靜靜地燃燒了自己，為夏奏響了引子，沒等人們嗅清你的味道……你犧牲了自己，點然了生命之光，你奉獻了自己，卻不奢侈一點回報。春，美麗的天使，即使你沒有了翅膀，即使你沒有了天堂之光，你依舊是你，依舊是天地間最美的天使。給了呼吸，燕子就是你；給了力量，小溪就是你；給了希望，大樹就是你；給了生命，你就是我。春，能帶走的只是空蕩的靈魂，留下的卻是生命！生命！春，我尋你至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