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又綠江岸
“那些花朵,是春天遺失的嘴唇”,這是海子詩中的春天。那一年,花開爛漫,春色妖嬈,我和阿桂相識。
我在田埂邊玩耍,遠遠看見大媽帶一個小人兒朝這邊來。像一陣春風撲面而來,那是一個穿戴整齊的小女孩兒,留著齊齊的劉海,眼睛黑漆漆亮晶晶的,像深井中的一輪明月,嘴角有顆痣,一件紅藍相間的毛衣落在肩上,裹住她嬌小的身軀。
“春曉,她是阿桂,你 * 奶家的外孫女,你們玩吧。”
我愣愣站著,愣愣望著她伸出的小手,那么白淨細嫩,而我是滿手的泥土和青草汁兒。尷尬一會兒,最後是握住了,阿桂笑,笑容像春水一盪一盪的。
我問阿桂城裡的事,阿桂卻對鄉村饒有興趣,問我麥子如何開花,大豆如何發芽,薺菜長什麼樣。後來我們談起了學校的事情,又背起了古詩,背到王之渙的“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時,阿桂說得特別動情。
她說:“城裡離這兒很遠,媽媽不帶我來,我在課本上學到這句詩時就很想往鄉村的春天,是怎樣的綠啊,江南的春天,多美啊!”我聽著,竟也不由嚮往起來。阿桂說:“春曉,真高興認識你,我們做好朋友吧!”懵懂的年紀握握手就成了好朋友,天真幼稚而又真誠。那幾日,阿桂天天向我家跑,我們躲在一個被窩裡說悄悄話,一起做柳笛、編花環、在麥田裡玩耍,其樂無比。我喜歡這個乾乾淨淨,笑容燦爛的小夥伴。
阿桂走的時候問我喜歡什麼,我想了想,想到那些五彩繽紛的圍巾。春天裡,繞在脖間隨風飄揚一定很美,說給阿桂了。阿桂伸出小指和我拉勾,說,一定送你最好看的圍巾。
這一別,是三年。安妮寶貝說過的一句話,少年時的友情或戀情都像一隻懵懂的蝴蝶。
我幾乎忘了阿桂。
再見面,又是一個春天,依舊是齊齊的劉海,笑容燦爛,紅藍相間的毛衣,只是個子高了不少。阿桂搖著一條綠色的圍巾沖我笑。終於認出她時,我抱住了她,本來面生的我對阿桂竟有一種無形的親切感。
那一夜,徹夜暢談,說我們的理想,我們的未來,我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後來,阿桂哭了,她說她的父母離婚了。我大驚,安慰著她,就這樣我們相擁一個夜晚。
第二天阿桂走,哭紅的眼睛笑著,說:“春曉,再來時帶一條圍巾給你吧。”我點頭,心有靈犀呵!
又是兩年,我念高二。
在學校,那時已是十分忙碌,阿桂在門口怯生生的喊:“朱春曉”我出教室,一眼認出了她。那天,在春天的校園裡,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我們在樹下說了好幾個小時。阿桂說這幾年來就是想我,說不明的想念,也是奇怪,那么多的人在生命中來來去去,就是惦記我。我只是笑,愛的夥伴,我又如何不想念你。
忽然想起了兒時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阿桂說過的春風又綠江南岸。阿桂問我考什麼,我搖頭,我是沒想過。阿桂拉著我的手說:“我們還是好朋友,記得小時侯嗎?那些日子一直在我的記憶中鮮活的存在。”“怎么不記得?”我說,然後我們不語,阿桂又低低地抽泣,說我一直是她心頭的溫暖,這么好幾年,總是沒有家,就是想我。那天,風在樹梢鳥在叫,我們都像無家的孩子,彼此安慰。
後來,阿桂走了,臨時送我一條藍色的圍巾。笑容燦爛,說再見。
去年,春天的風特別大,在電話的那頭傳來輕聲的問候:“春曉,我是阿桂。在江南了,這兒的春天又綠了。我給你織了一條白色的圍巾。”
我看了一下日曆,呵,陽春三月了。算了算時間,又是三年。不久,我收到一條白圍巾。
有人問我什麼是真正的友誼,我就想起了阿桂,想到我們近十年的交情,自己笑笑,大概就友誼了吧!
前幾天接到阿桂的電話,說,想你呢。春曉,明年春天我去看你,帶紅色圍巾。我笑,眼角流出了淚,春風又綠江南岸,明年,阿桂會帶給我江南的春天。
我期待,看看牆上的日曆,想到明年春天又綠,阿桂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