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夢想

一

夢想是什麼？

那些人，不認真，用千篇一律的比喻句，搪塞我。他們說的比唱的還動聽：夢想是飛鳥對藍天的渴望。是游魚對大海的幻想……

直到某一刻我發現被他們欺騙之後，我開始以懷疑的目光審視自己。也閱讀他們，還有，夢想是什麼？

是兒時對幸福的嚮往。那是一種淡淡的沉溺於虛幻的快樂之感。當你深深地期望某事實現。連做夢見到它時，嘴角都有油溜溜的醉意，以回味無窮的夢話口吻喊：“甜！”

每個人都有做夢的權利，所以每個人都可以擁抱夢想。然而權利常常可以捨棄，但義務卻不得不履行，而許多人常常“舍利取義”。

擅長做夢的多是些不諳世事的孩子。當有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童心不再，胸腔里只剩下蒼白的心跳，你茫然失措――因為你已被自己剝奪了做夢的能力。另一種擅長做夢的人，他們富有童心，他們外表不需要任何粉飾卻能夠青春永葆。只是這類人已日漸稀少，估計未來的小孩只能在童話或科幻小說里讀到他們的歷史。

很多童心早逝的不幸者，其實他們僅僅只是忘了如何去單純地夢單純地想。可惜他們不了解自己，在茫然中老去，蒼老的只剩下乾枯的頭髮。時光之輪終將把他們榨成硬梆梆的木乃尹。

夢想就像一個氫氣球，一不小心就會飛走。夢想總是處於不利的被動狀態。它可以時日長遠也可以瞬間消亡。假如你忠於自己，就應將夢想這個氫氣球，緊繫於指間，打上解不開的死結，不讓它溜走，並保護著它不被外界激破，直到實現了它的那一天。

二

小時候他常告訴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名畫家。

這個卑微的夢從一條畫在紙上的魚身上誕生。那些前後經過的細節已忘得差不多，只能簡單概括：當他用鉛筆以橫“8”字形畫出魚身和魚尾，他為自己的衝動而興奮不已；然後用右括弧“)”充當魚鰓，再畫出魚目、魚鰭，最後以一道道波浪線充當魚鱗。

線索是一條魚，加上一句鼓勵！

他把這條魚亮給父親看，想不到單竟得到了父親的讚揚：“畫得真好。加油！”

父親買了水彩顏料給他。六歲那一年的夏天，他是快樂而幸福的。他在父親的工地里，默不作聲地塗鴉，一個人，沉浸於小小的快樂之中。他硬是把水彩顏料盒上那隻胖可愛的大熊貓“拷貝”下來，躍然於紙上，令父親及工地里的叔叔阿姨們十分驚訝！他們都說：這孩子將來在美術上會大有出息。

後來後來，他的美術作業本常常被老師展示於幾十人的班級里；他給班出了漂亮的黑板報，結果其他班的老師都搶著請他去幫忙畫圖；他的畫被貼在展示欄里，常常一不留神就被人偷偷地撕走；他的滿意之作常常被同學朋友軟磨硬泡“剖剝”了去，他們甚至從衣兜里掏出零花錢欲購之……

夢想曾讓他的生活色彩鮮亮。可是不知從哪天起，他瑰麗的夢想突然間一點點褪了色，直至黯淡無光。

他墜入了無底洞般凌亂的生活，繁重的學習負擔打垮了他，他再也不能用一整天時間蘸著顏料隨心作畫了，所有的時間全被撲在書本上，到頭來只換回一副金邊眼鏡和一具疲憊的身心。

那個畫家的夢想一點點擱淺。

所有封塵的白紙漸漸地發黃，被當作演算紙廢物利用。沉默的畫筆乖乖任由命運擺布，它們漂泊不定，時而被取出來短暫端詳，時而被置於桌上、滾至桌下，筆毛亂了、筆芯斷了。曾經十分鐘愛的畫筆被主人無限憐惜地棄於垃圾桶。整盒整盒的顏料都乾透了，變作無用的石頭紀念著一段輝煌的故事……

不知道，他和他的夢想，到底是誰先拋棄了誰。他眼睜睜看著夢想這條魚兒，一點點游離視線，消失不見。

他只是有點害怕。他不知道，下一個夢想何時萌芽，何時成長或者突然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