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不落

我就在時間的對岸，站在這頭，望向走過的那頭，再彎轉方向，走過時針與分針的交叉口，秒針已經停歇，分針代替了它的步伐，我只能緊步追趕。影子向前，留下我一人，在這無聊的路途上，有花，陪伴我面對傳說中的洪荒，他們開在當年，現在……

明媚處，風鈴響動。反光的玻璃將遠來的光，翻譯成掛滿塵埃的吊橋，懸掛在一盆盆的“串串紅”上。散落一地的回憶，慢慢拾起，從最舊的那張照起……

一個個身高剛滿一米的孩童站成串，排成排，向照片上方悄悄蔓延開去，就像第一排紅得徹底的串串紅，他們招搖在那個連風都清新的年代。照相機不合時宜的記錄下前排孩童偷吃花蕊的一刻，不小心拍下老師翻白眼的瞬間。遠處露出一角的泳池，飄滿猩紅的花朵，如果不是旁邊一個個笨拙的身影，如果不是旁邊滑梯的襯托，那一定是一鍋飄滿紅棗的粥。想當年游泳課，我被兩個老師悽慘的趕下水，然後又哄上岸，趕下水，又哄上岸……踩不碎的粥面，放射琉璃的光圈。盪不盡的艷紅花蕊，用誇張的修辭手法將過去的盡頭渲染純白，用反襯的手法將那個沒有自主思想的年代突出得即使逆來順受也顯得聖潔。然後最快樂，也最無法留住的歲月終結在相框內。又想那一排串串紅，有如過去與現在無法逾越的溝壑；又似記憶彎腰為自己安葬的墓碑；時間飛奔不小心遺落的髮帶；未來轉身刻意放下的障礙。

於是，我來到另一道年輪的門前，此後，便看得懂雲非物語，風花雪月，再回不到從前，再無法變純潔，邊懷念邊向前。白光泛濫在這裡， * 漆刷暗牆，在塗抹也是再造紙的顏色。淺花披上白衣，風情萬種詮釋飛蛾如何打碎燈影，蝴蝶如何撞壞花蕊，潔白怎樣反襯瘋狂……朦朧深處，總有浪漫，薄媚下又有另一層悲傷，是回憶留下的殘脂，還是對現在將演變成回憶的暗傷。繁繁瑣鎖間，過去在夜裡吟唱，氣若遊絲般婉轉，那水上的歲月，也似沉舟般覆滅。在這個年代，最容易思考什麼：我如何返璞歸真？如何跨出惆悵的棲息地？如何在天堂打烊後卷著鋪蓋流浪？我只好將現在編織成回憶，將這些撕裂的笑容，透過看不清世界的眼，用百花將它們修飾得至少看上去純潔，即使無法再聖潔……這是我懷念那串串的紅，保留它盈盈暗香的唯一方法。

時間是一切的主宰，即使它沖淡一切仍有不斷的浪漫，即使無法再身受，但回味無窮。就如花朵無言伴我左右。過去是殷紅，聖潔的；此刻卻是潔白，卻近似渾濁的。時間洪流帶走兒時毛茸茸的光暈，帶走年少才有的曼妙體驗，但那種情懷會一直保留，在心深處……

時間難留，覆水難收，花開似當年，昨日還在眼前。

洪流對面，我擎一串最紅，伴著，繼續追趕時針與分針的交叉口；

韶華已逝，我拈一朵最艷，見證時間帶來的改變；

萬花叢中，我捧一束最淺，來到“過去”的墳前，獻上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