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

有首現代白話新詩，我忘記了作者是誰，但其內容卻深深映在腦海中。寫霧只有三句，極為傳神：“好大的霧啊，我們的山呢？／見了！”想是詩人偶宿山中，早上起來開門一看只見霧不見山，又驚又新奇，脫口喊出來的，可謂得之天然。霧帶來的詩意，朦朧之中，讓人感到，無中有景，美中見色，無邊風月，以藝術科學破自然科學的束縛，透出一種超乎尋常意義界定的智慧和隨意。

春天的一個清晨，我站在房前，不經意間，霧徐徐升起，眼前漸漸變得模糊，一片白茫茫，我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地上還是騰空雲里。不見了往日的車水馬龍，卻聽得到霧的深處傳來的種種聲音，讓人盡情地遐想。我大膽試著在霧氣漂渺中翩翩起舞，覺得自己竟身輕腿捷，象個“雲中仙子”。

隔著一層薄薄的朦朧看世界，不慌不忙，世界是那樣可愛隔著一點距離看人生，人和事都比較好安排。有霧時，在路上走，碰到平時討厭的人，可以低頭擦肩而過，不打招呼是理所應然，不必費唇舌解釋和道歉，減去了許多麻煩與尷尬。當然，起霧的天氣不宜拜訪朋友，誰也不會來打擾誰，最合適呆在家裡。我靜靜坐著，看窗外的大樹與繁葉，紅花與草坪，小路與鄰家的燈火，渾然於迷霧之中，忽隱忽現別具一格的優美境地。沒有紛擁、喧嘈和匆忙，一切都是那么安寧平和。出奇的岑寂，曠達，讓我摒棄了一切非分雜念，清氣上升，正氣充盈，真心湧現。我奇怪自己，往日也曾這樣臨窗觀景，卻從沒如此感受。但唯有在此刻，人才能無牽無掛，遠離浮躁追逐和急功近利之心。很多生活上的雜七雜八都可放下，而且一無愧怍，理直氣壯地把不想做的事情統統給推開說：“起大霧了，真的去不成，告個假吧。”誰又敢責怪你懶惰呢。

有霧的日子裡對於現代城市的交通可不是一件好事。由於遭遇大霧籠罩，導致高速公路車輛追尾撞車事故不斷發生，給人們生命財產安全構成嚴重威脅，交通管理部門不得不對高速公路採取臨時關閉的措施。人們有的著忙有的著急，原本半個小時不到的路程，現在花上一個半小時也未必能走完。舉步時，要多留神，碰到地上有坑坑窪窪或者給馬路“開膛”的口子，就得早早繞過去，穿越馬路更得小心加小心。就連晶瑩剃透霧凇也常折斷電線，製造通訊、斷電事端，給人們生活造成影響。所以絕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歡霧，甚至詛咒。

對於霧光臨，我認為，還是喜多於憂。這個時候，我也愛到家附近的綠地上轉悠，去散步，慢慢吞吞，篤篤定定，享受一份“我行我素”的快樂。霧中的綠地，近處樹木的層次極為清晰，襯以遠處的萬頃霧煙，疏密有度，意境空靈、深邈，有著油畫般的質感。這樣的景色，你看過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隨著霧的逐漸離去，空氣濕潤而新鮮，讓我舒服又爽意，好似洗了一個清新透徹的森林浴。這兒的空氣中負離子含量比住宅區多，說不定還能美容養顏呢。另外，南美的智利，國土雖海岸線很長，但許多地方都嚴重缺乏淡水，不少土地乾旱到寸草難生的程度。他們實行了“霧中取水”的計畫。面向大海，屏風般的極細網路密密麻麻地樹立起來了，將濃霧中所含的水分截留了下來，這積少成多的水源，經由管道通到了居民點，猶如增添了一條灌注血液的動脈。乾旱的土地，因為獲得了灌溉而生產出了糧食和蔬菜。盼望已久的樹木，正在兒童們指指點點中，一天天地向上拔高。人們看到了綠色的一片。喜歡也好，厭惡也罷，其實說底，無不是人的心情啊。世間之物，有堅實必有虛無，有執著必有幻變，有沉穩必有輕浮，有利好必有弊害，否則就不成其為世界了。這既是世事的缺憾，也是世態的豐富。霧，同樣是大自然的恩賜，它讓我們領略到這個世界的迷濛的風致。那就不要再抱怨，不妨安心賞之，擁有一份悠然而恬靜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