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旅途（五）——荷花謝了

盛夏已過，轉眼便是秋，這是個蕭索的時節。

清晨，在這寂靜的菱湖公園里，在這幽幽的林間小道上，映入眼帘的便是這滿塘衰敗的蓮花。安慶還在沉睡呢，只有我和這一池的蓮花醒來了，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與蓮。公園裡只有三三兩兩晨練的老人，沿著石子路悠悠地走著。還有些小商販們靜守在自己的攤位旁邊，也不吆喝，等待著遊客高峰期的到來。此刻，空靈寂寥，即使你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一陣秋風吹過，滿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這讓公園徒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淒涼之感，我與蓮相對無言。

那曾給我們帶來美妙遐想的芙蓉仙子，也將會結束這短暫的生命旅程。再不會有萬眾矚目的榮光了，它失去了一切值得它驕傲的東西，又回歸到它空無一物，赤裸裸地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初了。枝幹上只剩下孤傲的蓮蓬頑強而又決絕地聳立著，仿佛在昭告著它最後的尊嚴和霸氣，幾根淡黃色的小蕊虛弱無力地垂下，花瓣都落入了淤泥之中，即使它有再多不願還是沾染了許多俗世的塵埃。

那曾經它最驕傲的輕盈搖曳的身姿呢？那敢與萬物媲美的成片成片的粉紅呢？那蒼翠欲滴使得人心神搖盪的翠綠呢？若不是荷塘里漂浮的點點滴滴的殘枝敗葉，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幾個月前的盛夏，它們曾經是那么轟轟烈烈地綻放過，在自己最為美好的年華里。過往痕跡如流水，飛逝得比風兒還快，它們就要徹底地消失在這片湖水裡了。只有等到來年夏天才可以再次與它們邂逅，喔，不，那時的它們也早就物是人非了。

即使如此，它還是美的，讓人有一瞬間的心潮澎湃。我並不執著地愛蓮，甚至覺得開得正盛的蓮花有種炫耀的嫌疑。或許我欣賞的角度從來都與眾人不同吧，我認為，蓮花最美麗的姿態不是煦日暖陽中懶散的綻放，而是瑟瑟秋風中泯滅一切的凋零。就如同夜將盡未盡的迎來曙光的時刻，就如同海上藍天與碧海那若隱若現的分界線，這些都是最美的存在。如果只愛慕它盛開時的絢爛，那不是真正的愛蓮，萬物都有衰敗的時刻，大自然的輪迴規律便是如此，這是人也不能逃脫的命運。殘缺的美，凌亂的美，悲涼的美，支離破碎的美，這些美好都應該欣賞。

突然就傳來了一種聲音，這讓我一瞬間為之顫慄，是二胡，深沉悲戚的二胡聲，如泣如訴的二胡聲。我並不知道這曲目是什麼，但這一定不是什麼歡快的歌曲。我本就無心玩樂，便安心坐在湖邊的石椅上，一邊賞蓮一邊聽曲兒。二胡聲里有無奈，有流浪，有漂泊，有清冷，就像為這蓮花所量身定做的一般，讓我感到如遇知音般不可思議。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輕輕尋來，原來拉二胡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石凳上卻讓人有一種敬畏之感。

我繞著那一池憂傷寂寞的荷花漫步走出了園子。突然間就有些沉浸在頹喪的氣氛之中緩不過神來，即使荷花謝了，但那之後它總是會更加轟轟烈烈地開。即使二胡悲愴，但總是會有一樣抑揚頓挫，打動人心的激情樂曲。我呢，我還會再鬥志昂揚地加入學習這場永恆的競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