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臂的維納斯

深夜一點，他拿起電話，顫抖地撥下了一組號碼。“嘟，嘟……”響了好久，每一聲都如喪鐘一般擊打著他的心門。

“餵？”一個慵懶的聲音。

“劉醫生，我是楊進。再見了，我決定離開這個令我傷痕累累的世界……”

“為，為什麼？”對方氣急敗壞地說。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了解這個世界，謝謝你十幾年來對我的關心、愛護，可是……這個世界太讓我失望了。”

“別，好孩子，別做傻事，你才十七歲，是整個科學界乃至整個世界的驕傲，你不可以死。”

“不。我從還沒生下來就是個科學的試驗品，現在也是，將來還是。我沒有父親，母親，沒有任何親人。從小到現在，我都生活在研究所和學校里，你知不知道，同學們都把我當成怪物來看。在研究所里，我只是個研究對象，像所有被關在裡面的猴子一樣；在學校里，我沒有朋友，因為我是經過基因改造的複製人，一個失敗的試驗品。更重要的是——我是個渾身長毛的怪胎……”嗚嗚的哭聲伴著淚水洶湧而出。

“小進，你現在在哪兒？可以見見我嗎？”

“不，你別來，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我只想把我想說的話從電話里告訴你。”

“好吧，你說吧。”楊醫生捂著話筒，轉身叫醒了睡在旁邊的夫人：“快去研究所，小進要 * ，快，快，快呀！”他夫人一骨碌爬起來，二話沒說，急急忙忙地披上衣服奔了出去。

電話這頭，楊進嗚咽地說道：“劉醫生，你是這個世界上惟一對我好的人，也是我惟一可以信賴的人。還記得三年前那次所里為我安排的心理測試嗎？”

“嗯，你說。”

“當時，所里新來的一個研究員，一看見我坐在你的面前就笑了起來，說：‘猩猩也會說人話，新品種嗎？’他當時就沒把我當人看！”

“別這么想，他當時可能沒看清楚，誤會了。”

“不，他是有心的，我本來就是個試驗品！”

……

“喂，小進，怎么啦，繼續說呀！”

“學校里，老師同學都不把我當人看，他們一見到我就捂著嘴笑，還說，看那新品種大猩猩，真有趣。你知道這句話對我打擊有多大嗎？”

“這不是你的錯，現在技術還不成熟，出現一些失誤也是在所難免的，不管怎樣，總歸是成功的嘛。現在大家正在想方設法給你治病，相信我，你會成為一個和別人一樣的正常人的。”

“別騙我了，他們只關心他們的技術在哪個地方還有缺陷，他們從沒有關心過我，也從沒想過為我治病！不管怎么樣，謝謝你陪我說了這么多話，打攪你休息了，來生再見吧。”

“砰！”電話那頭再無人應答。

“喂，餵……小進，可憐的小進啊，為什麼要這樣！”

夜已經很深了，桌上的老式座鐘嘶啞地敲了兩下“當，當”。

黎明還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