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號”貨輪返航

1993年9月4日。沙烏地阿拉伯的達曼港。

參加中國貨輪“銀河號”貨物檢查的中國、沙烏地阿拉伯檢查組成員和以沙方技術顧問身份參加檢查的美國專家經過10天的艱苦工作，完成了對“銀河號”所載全部貨物的檢查，中國檢查組組長沙祖康、沙特代表阿布杜拉和美方技術顧問麥克尤恩代表各自政府，懷著完全不同的心情，在最後檢查結果報告上籤字。檢查報告中寫道：“通過對‘銀河號’輪船上全部貨櫃的徹底檢查，結果表明，船上未載有硫二甘醇和亞硫醯氯兩類化學品。美國政府承諾將上述檢查結果通知中國貨輪‘銀河號’預定停靠港的各國政府，並努力確保‘銀河號’貨輪順利進入有關港口卸貨。 ”

至此，所謂中國“銀河號”貨輪向伊朗運送危險化學武器前體事件的真相終於大白於天下。

自8月3日起，“銀河號”這艘正在進行正常國際商業航運的中國運貨班輪，蒙冤受屈，被迫中止正常航運長達33天之久，引起中國人民的關切。最後檢查報告終於還“銀河號”以清白，事態似乎可以開始平息了。然而，人們心中仍存有許許多多的問題： “銀河號”事件到底是怎樣一回事？這艘普普通通的貨輪為什麼竟在世界上引起如此軒然大波？這一事件為何持續了這么長的時間？事件過後，人們應該從中得出什麼結論？

帶著這些問題，記者近日分別採訪了直接負責和參與處理“ 銀河號”事件的有關部門官員，了解到的內幕情況如下：

捕風捉影

7月23日，美國駐華使館官員突然緊急約見我外交部國際司官員，宣稱：美方獲得確切情報，中國貨輪“銀河號”於7月15 日從大連港出發，裝載著製造化學武器前體（即原料）硫二甘醇和亞硫醯氯，正在駛往伊朗的阿巴斯港。美國政府要求中國政府立即採取措施，制止這一出口行為，否則，美國就要按自己的國內法對中國制裁。8月3日，美方在與我外交部的又一次交涉中，竟無視國家主權不得侵犯、別國內政不得干涉的基本原則，要求中國政府命令“銀河號”返回出發地；或由美國人登船檢查貨物，以查明船上是否載有上述化學品；或者索性停留在某個地點，聽憑發落。

實際上，在美國此次交涉之前，也就是自8月1日開始，兩艘美國軍艦就已經開始在“銀河號”航位左右各兩海里處進行跟蹤，美軍飛機也不斷在“銀河號”上空盤旋，進行偵察、拍照。美國軍艦、飛機的騷擾行為，嚴重影響了“銀河號”的正常航行。8 月3日，“銀河號”被迫暫停前進，在距荷姆茲海峽十幾海里的公海上拋錨。

與此同時，美國向海灣國家散布了上述危言聳聽的“情報”，西方新聞媒介也對美國的“發現”大加渲染，開始說“銀河號” 載有敏感化學品，繼而又說滿載化學武器，甚至說載有核武器。 “銀河號”似乎成了一條“瘟疫”之船。

周密調查

美國人把自己的“情報”說成“千真萬確”。雖然中方有明確禁止、限制此類化學品的規定，然而並沒有輕率地立即加以否認，而是採取了嚴肅對待的態度。中國有關部門對“銀河號”貨輪，包括所載貨物進行了12天認真、周密、全面的調查，查清了該船的詳細情況。

調查結果證明，美方的所謂“情報”漏洞百出。先說船：“ 銀河號”是中國廣州遠洋運輸公司中東航線上的一艘貨櫃班輪，固定航線為天津新港—上海—香港—新加坡—雅加達—杜拜—達曼—科威特。該輪於7月7日從天津新港出發到上海，12日又離上海赴香港，原訂在新加坡和雅加達靠港後於8月3日抵達杜拜。由此可見，該輪根本不可能從大連港啟航，也沒有駛往伊朗任何港口的計畫。美國說“銀河號”的目的地是伊朗的阿巴斯港，可是，該港根本沒有貨櫃碼頭，“銀河號”到那裡又能做什麼呢？再說貨：經有關部門認真核對“銀河號”所載貨物的艙單和提貨單，並與貨主核實，“銀河號”確載有運往伊朗的貨物，總共30個貨櫃，主要是一些文具、小五金、機械零件和染料等。這些貨物和“銀河號”所載的80%的其他貨物本來計畫在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杜拜港卸下後轉運。至於美方所稱該輪裝載的硫二甘醇和亞硫醯氯，根本沒有。美國的情報力量很強，據說可以做到“明察秋毫”。然而，圍繞“銀河號”的所謂“確切情報”竟如此糟糕，美國的決策者們居然如此堅信不疑，這實在令人驚訝。

關於硫二甘醇和亞硫醯氯這兩種化學品，據化學專家介紹，硫二甘醇系糖漿狀無色透明液體，主要用以製造防腐劑、殺蟲劑、除草劑和棉織物染色劑，還可用於製造原子筆油。亞硫醯氯是無色或淡黃色液體，大多用於有機合成、染料、農藥和醫藥製造。曾有國家將這兩種化學品用於軍事目的，例如製成芥子氣等化學戰劑。今年1月簽署的《禁止化學武器公約》中規定，對這兩種化學品的轉讓應受控制。而據中國有關部門負責人介紹，中國政府早在1990年就制定了禁止和限制的措施。因此，所謂大批量的硫二甘醇和亞硫醯氯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銀河號”貨輪上。

嚴正交涉

8月4日，我國外交部向美方通報了中方的調查結果，指出美方的所謂“情報”嚴重失實，並向美方提出嚴正交涉，指出中國對化學品出口一貫持慎重、負責的態度，出口控制制度非常嚴格，從不出口以製造化學武器為目的的化學品及技術和設備。美國無端指控中國“銀河號”貨輪向伊朗出口兩種化學武器前體，並肆意干擾該船的正常商業航行，是毫無道理的。交涉中，中方還要求美方立即採取措施，停止一切阻撓或干擾活動，確保“銀河號” 進入各有關港口卸貨。

然而，美國的錯誤情報和霸權主義做法已造成嚴重後果。“ 銀河號”被困在海灣地區的公海上。船上此時開始缺油、缺水，亟需補給。8月4日晚，經多方交涉、安排，阿聯有關當局慨然相助，派出一條拖船駛近“銀河號”，為其加燃料油和淡水各6 0噸。但就連這一點，美方竟還說成是伊朗船正向“銀河號”靠近，並警告“銀河號”不得駛入伊朗港口。

由於美國的多方阻撓，“銀河號”獲準進入有關港口卸貨的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我國外交部部長助理秦華孫於8月7日奉命緊急召見美國駐華大使芮效儉，就美國對“銀河號”所採取的霸道行為提出強烈抗議。秦華孫強調，在國家關係中，依照莫須有的所謂情報對另外一個主權國家採取行動，是違反國際關係準則和國際法的。美方的行動無端地損害了中國的國際形象，干擾了中國船隻的正常航運，破壞了主權國家之間正常的關係和貿易往來，給中方造成了嚴重的經濟損失，使中方船隻及其人員的安全受到嚴重威脅，並給中美關係投下了新的陰影。中方強烈要求美方立即採取措施，確保“銀河號”順利按原計畫靠港卸貨；要求美方對其無理作法所造成的一切損失和後果進行賠償和承擔責任，並保證今後不再干擾中國商船的正常航運和商業活動。

在中國方面多次提出嚴正交涉的情況下，美國方面仍頑固地抱住其所謂“情報”不放。8月12日，美方一位高級官員仍宣稱： “我們有可靠的情報，證明（“銀河號”）船上載有化學武器。我們決心對該船進行檢查。”

為了用事實向國際社會說明真相，儘快解決“銀河號”受阻問題，避免中方和各方貨主蒙受更嚴重的損失，使“銀河號”船員少受折磨，中國早在8月4日就向美方提出，由第三國與中方一起，對“銀河號”有關貨物進行檢查。經過多方努力，沙烏地阿拉伯王國政府表示願意接受中國“銀河號”貨輪進入其達曼港，由中國檢查組與沙特代表一道，進行檢查工作。美國將派專家作為沙特方面的技術顧問，參與檢查。8月25日，“銀河號”在公海上漂泊20餘天后，終於駛抵沙特達曼港，等候檢查。

驗貨風波

8月26日，沙特、中國、美國3方檢查人員先後抵達達曼港附近的朱科勒海軍基地，由東道主沙方首席代表、朱科勒海軍基地司令伊卜拉辛準將主持，進行3方首輪會談。沙方提出檢查程式草案，經過長達9個小時的談判，3方達成了協定：審閱“銀河號”貨運清單，找出運往伊朗的貨物，進行外觀檢查；對有疑問的貨箱，可卸下進行開箱檢查；檢查結束後，沙、中、美3方在結果報告上籤字，並公布於世。

28日晨8時，3方代表一齊來到碼頭。10時許，陽光下的氣溫升至65攝氏度，檢查開始。多少年來第一次有機會檢查中國船隻的美方人員，有的身著沙漠迷彩服，有的戴上防毒面具，手裡提著各種儀器，似乎馬上就要證實他們的“情報”了。運往伊朗的第一個貨櫃打開後，出現在人們面前的是一桶桶鉛封黑漆罐。美國人欣喜若狂。可是，打開後才發現是五顏六色的染料。此後，又接連打開23個運往伊朗的貨櫃，裡面裝的正好是中國人在北京告訴過他們的文具、小五金和機械零件，唯獨沒有美方要找的那兩種化學品。

這個檢查結果顯然不是美方所希望的。面對眼前的結果，美方專家開始不知所措。為了證明自己情報的正確，他們提出擴大檢查範圍，對由香港轉口運往伊朗的6箱貨物開箱檢查。以沙特技術顧問身份參加檢查的美方檢查人員，不顧自己的身份，親自翻箱倒櫃，結果仍然一無所獲。這時，美方又要求對中國運往伊朗以外國家的19箱貨物進行開箱檢查，結果也是一樣。再往後，美方只要見到液體罐裝貨物，便一概不放過，統統取樣送化驗室分析。美方為了表明對化驗的重視，化驗試劑也全從美國軍艦上專門送來。然而，檢驗的結果卻越來越使美國人難堪。有人開玩笑，如果船上運了可口可樂，美國人也一定要送去化驗的。

被打開的貨箱數目不斷增加，可美國人要找的東西依然沒有。然而，他們並不甘心，更不準備接受事實，竟然單方面撕毀3方達成的協定，毫無道理地提出要檢查船上全部貨物，包括對發自第三國的貨物也要開箱檢查。

中方檢查組要求美方提供擴大檢查範圍的正當理由。美方除了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華盛頓確信船上載有兩種化學品”外，始終拿不出任何證據。美方負責人最後索性“直率”地說，華盛頓即使提不出證據，也要懷疑“銀河號”所載的貨物，包括來自日本和新加坡等第三國裝運的貨物，並要挾稱，如不讓美方檢查全部貨物，美國將不承認最後檢查結果。

9月1日，我國外交部官員緊急召見美駐華使館官員，對美國違背諾言、背信棄義的行為提出交涉，明確表達了反對美國干涉來自第三國貨物的立場，進行這樣的檢查應由美方承擔由此產生的後果。同時要求美方：一、對迄今已經取得的檢查結果予以書面認可，即所有發自中國的49箱貨物中，沒有美所指稱的化學品；二、承諾在完成對“銀河號”所載貨物檢查之後，與中國、沙特方面代表共同簽署檢查結果報告。

真相大白

為防止美方再生事端，推翻檢查結果，中方檢查組負責人要求3方簽字確認每天的驗貨記錄。在正義的壓力下，美方不得不接受這個建議。此後，逐日驗貨記錄單上的“硫二甘醇”和“亞硫醯氯”欄下，整齊地排列起一串“無”的字樣，最底一行是3 方代表的不同文字的簽名。

9月4日，“銀河號”貨輪上第782個，也就是最後一個貨箱被檢查完畢。對這個貨箱的檢查結果，與第一個貨箱完全一樣。美國打著防止擴散化學武器的旗號，企圖抓住把柄，敗壞中國聲譽的最後一線希望，徹底地破滅了。

同日，中、沙、美3方代表在檢查全部貨物的檢查報告上籤了字。

在20世紀90年代的今天，像美國這樣一個自我標榜為崇尚“ 法制”和“民主”的國家，竟然在世界上如此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