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豐收

南方的秋天一般是來的不經意的，九月末才能稍稍感覺到一絲微涼的秋風輕輕划過肩頭，那是一個不輕易讓人察覺卻也是令人舒心的季節。

秋離，秋離，自古文人雅客皆愛借秋風落葉以抒離別不解之情，但是秋風蕭瑟，金葉飛舞這等景色卻是在南方特別沿海地區少見，只有零星幾片落葉掛著的丫杈，在風中微顫著。

秋天，豐收之樂在這日益城市化環境下也很難看見了，我亦只多數在書籍、電子傳媒中讀過看過，略知一二。收割、成熟、喜悅 這類詞語在我小小年紀時就是我從書籍中對秋天的唯一印象。真正對秋天豐收概念是在家裡有一個菜園開始。

終是抵不過時間，印象中嚴肅脾氣古怪的外公也似乎年紀大了。小時候會因為我受委屈在飯桌上哭而奪去我飯碗讓我哭完再吃的外公，會因為我好奇用盡各樣辦法撈魚池裡魚兒而怒斥我的外公，堅持每天早上帶上一壺自己的茶去酒樓喝茶的外公，有了一塊從花園辟出來的泥地種菜。這其中似乎好像沒什麼關係，但又確實一點關係。脾氣還是如此古怪，還是會每個清晨帶一壺茶去酒樓。究竟什麼不同呢？喔對了，在空閒時間都會在菜地里照料他的蔬菜，在飯桌上會很高興的說今天什麼蔬菜成熟了，一包菜籽能播種多少，蝸牛鑽到了捲心菜里產子等等零碎的話題，一個人說的喜滋滋的。

菜地是常會種菜心、捲心菜、花椰菜這些我們家常吃的蔬菜，猶記得第一次種植成功，外公在飯桌上稱讚還是自己家種的菜美味、鮮甜。當時我也沒多大放在心上，吃過就算了，現在回想起來似乎的確如此。

又大了一些，我開始知道這些蔬菜得來不易。

一般找外公都是需要去菜地找他的，又一年過去，印象中泥濘的菜地意外變得非常整齊。由從附近建築工地拾回來的磚頭隔開每種菜，上方用竹竿交錯搭了個架，攀著生機勃勃荷蘭豆藤還有一些我說不上來的枝藤。赤紅的磚塊，青綠的蔬菜，暗黃的竹竿攀著深綠藤，中間探出淡紫或燦黃色的小花兒。這時外公是半彎著身體，長期挑泥擔土的手不可避免起了繭，上面沾著一層薄薄的土灰，他撥開垂落下來的菜葉，右手從右邊桶里一抓是一把深色的泥土，把撒到了菜葉上的土抖下再微微用力壓平方才新加的泥土，在菜地里如此重複數次，我想：那是在施肥吧？但我沒有問出口，陽光透過頂上的竹竿斑駁投影在外公背上，明明一陣涼風拂過，我卻感覺很溫暖。

我問過外公這樣每天勞累菜園，有時候還會被蟲子或飛雀破壞，值得嗎？外公沒有說什麼，依舊靠在木門前那張有點舊，白色刮痕輕而易見的藍色塑膠椅上，左手拿著一支煙，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麼。

我小小的認知里，外公是不苟言笑的，總是讓人猜不透，做得一頓好菜，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是我長大了或是外公老了，這種認知竟一點一點的磨滅了。豐收啊，誰說只有喜悅，我卻感受到了一絲憂傷。

是我長大了還是外公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