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秋風掃了好幾遍天空
26歲的阿強披著破舊的大衣，失控沙啞的尖叫充斥整幢樓，秋風一陣緊跟一陣。“錢呢？爸留下的錢呢？快拿來，你瞞不住了我，更騙不了我，你快拿錢來。”手腳同時發力……膠合板材合成的木門，眼見著就要碎裂。40瓦的燈泡孤零零地吊在屋頂上，搖晃阿強魔怔的影子。
門內，已逾古稀的阿強媽坐在老式簡陋的木床上，自言自語：“秋天來了嗎？秋天來了嗎？”只有秋天，阿強說的話是天使的語言，秋天會讓阿強變成孩子。
她下意識進入了回憶之中。“媽媽，枝頭扛著紅紅的果實罩著院子裡。”“媽媽，我要在四面牆上種下好多好多爬山虎，到了冬天，還能見到紅色的葉子。”“媽媽，你知道早晚為什麼有些涼嗎？因為我派秋風掃了好幾遍天空，哈哈哈。”“媽媽……”門外的人不是阿強，她認定她的阿強還在國小四年（3）班教室里，年年被學校評為“三好學生”的阿強還沒回家……
不見開門，阿強更加瘋狂，四肢亂舞，踢撞木門。腦袋“嗡嗡嗡”炸響，似遇海嘯撞擊，頭頂上又似有一架轟轟響的飛機，他感覺不到腦袋的存在。噪聲越積越密，他陷入臆想，雙手又扯頭髮又抓門，雙眼出現幻覺，眼前所見之處搖晃不停，皮膚發冷、又痛又癢、萬蟻齧骨。聲音由尖叫轉為絕望，哀求著：“最後一次，我再也不吸了，我不敢了……媽媽媽媽……”
阿強媽從回憶里穿越而來，突然嘴裡叨念著：“1，1秒，2，2秒，3，3秒……跟隨她口中念出的數字，秒針與長針吻合，準確無誤。隨即，她從床底下，拿出一根粗繩，雙手緊緊握住，等待時機。
此時阿強媽頭腦非常清醒，現在開門還不是時候。望著手裡緊握的粗繩，涼透的心微微波動著，阿強沒有扔掉這根繩子，一定是擔心自己毒癮發作時，分分鐘會傷害到母親。這個早已家徒四壁的空殼房，空蕩得讓人不忍看第二眼。
數到了540下，時間已過去9分鐘，阿強的動作和聲音明顯減弱，陷入神志錯亂狀態。
不緊不慢地數到900下時，門外阿強的聲音細若遊絲。她慢慢站起來，稍稍活動下四肢後，拿著粗繩，打開吱呀搖晃的木門，用盡全身力氣，反綁小兒子的雙手，再捆綁雙腳。抱不動他 * ，便在嚴重破損的地磚上，鋪好被子，放好枕頭，讓阿強就地躺著，她不敢看也不願意看全身抖個不停，雙眼布滿血絲絕望的小兒子。
時間已是凌晨2點半，阿強媽回到屋內，獨自坐在椅子上，看著牆上老伴的遺照，靜靜地等著天亮。
凌晨6點半，朝霞光芒萬丈，透射窗外。她打了個噴嚏，全身有些微涼，這是秋天的訊號，她看著牆上的老伴，眼神不經意地露出些許柔光。換了件加厚點的衣服，梳了梳所剩無幾的白髮，看了眼已累昏沉睡的兒子，果斷地向派出所走去。
晨風帶著幾分涼意，習習吹拂，凌亂了阿強媽頭上的幾根白髮，耳畔響起阿強略顯稚嫩的聲音：“媽媽，你知道早晚為什麼有些涼嗎？因為我派秋風掃了好幾遍天空，哈哈哈。”
她的頭，漸漸抬了起來。
來源：三明日報 2017-10-11 07:4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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