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茶婆

在沙縣農村，每到夏天，家家戶戶都煮一大瓮茶水，以供一家人一天之飲。這茶煮得非常簡單。先把瓮里前一天的茶葉渣倒掉，用清水把瓮沖盪一下，抓一把老茶婆放進去，再把燒滾的水沖滿一瓮，這茶就成了。口渴時，就端個茶杯，瓮嘴對準茶杯，慢慢提起瓮的把兒，使瓮稍稍傾斜，茶水注入茶杯，吃多少裝多少。家大人口多的，可能要燒兩瓮，上午一瓮，下午一瓮。也有一瓮吃不完的，第二天燒茶時倒掉，過夜茶是沒有人喝的。下地勞動，就裝上一竹筒，出工時挑到田間地頭，掛在小樹上，或置於背陽的水田裡，以免螞蟻之類的聞到茶香，滿茶筒爬去。老茶婆，是地道的老百姓之茶。

日常飲用之外，迎來送往、節慶敬神也多用老茶婆。無論是紅白喜事、逢年過節，還是祠堂祭祖、建房上樑，都有老茶婆的身影。比如，有客來訪，首先端出一大碗茶，請客人喝，沙縣話叫“饁茶”。現在待客泡茶，是賓主坐在客廳茶几邊，電磁爐燒開水，泡著精緻的茶葉，邊喝茶邊聊天。過去沒有的，不要說多遙遠，二十年前還很少，更多的是端出大碗茶給客人喝，而那茶十有 * 是老茶婆煮的。

老茶婆的名字，從小就聽慣了，都習以為常了。但細細一想，這個名字取得好，把茶葉似人化了，親切之外，還有點意味。一個“婆”字，讓人聯想到太婆、外婆、嬸婆、姨婆、妗婆，都是上了年紀的，與老茶婆的“老”字很相扣。而上了年紀的人，外表散淡，與老茶婆的粗枝大葉也很有幾分神似。再說老茶婆的茶味，老到樸厚，苦澀中透出甘綿，甘綿又連著平淡，祛暑解渴。和清明茶一

比就比出來了，清明茶之茶味雖鮮嫩，但太單薄，輕飄飄的，經不起回味，喝起來不過癮。

老茶婆的製作也非常簡便。在沙縣茶樹多得去，每個村莊的房前屋後，山坳田頭都有茶樹。端午前後，茶樹新葉已長成尺把長，是十足的老茶婆了。選一個好天氣，提個大竹簍，去採摘回來。把採回來的茶葉，揀去雜質和殘葉，放進鍋里反反覆覆揉炒，擠掉一些茶汁，然後慢慢烤乾；也有的烤 * 成乾後，放到陽光下曬一曬。將制好的老茶婆，裝進茶罐里，每天煮茶時，抓一把放進茶瓮，一直喝到秋末天涼，不煮茶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