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蓄陽光

幾場落雪，河就封了，眼前又是天蒼地白的世界。往日躁動的一切都沉寂下來，河沿的人少了，只有幾條紅黃相間的小船倒扣在堤壩上，枕著一席白雪酣然入夢。

我在尋覓那個火紅的身影，那個去年在此澆冰道免費娛樂鄉親的老者。不知這個冬天還會不會有那道溫暖的風景？

幾天后，一條亮晶晶的滑道果然又在冰冷堅硬的水泥上生長出來，接下來便是第二條、第三條、第四條。澆冰道的還是那位老人，依舊是一襲耀眼的紅衣。

清晨，他踏著滾滾寒流到河面鑿穿幾十厘米厚的堅冰，從冰窟窿中取水，再一桶桶拎上幾十米高的大壩。年屆古稀的老人，跌跌撞撞的腳步，澆一條冰道不知要提多少桶水，不知道要在壩上壩下往返多少回。老人說，在外面待久了就凍透了，鼻涕一把淚一把，而每次忙完回家，內衣都濕乎乎的。我知道，當不絕如縷的大人小孩在一條條冰道上坐著各式滑具飛馳而去的時候，就是老人最幸福的時刻。

年前幫岳父賣豬肉，在單位我逢人就問：“買豬肉嗎？自己養的笨豬，隔年沉的……”這兩頭豬本是別人定好的，都長到了四百多斤，可進冬月人家卻突然嫌貴不要了，岳母為此竟愁出病來。重任在肩的我串辦公室、打電話、發朋友圈，能想到的人幾乎問遍了。可是，操場對面的國小部我卻沒勇氣過去，很多人都不認識，我只是在操場順便問了幾個還算熟悉的國小老師，並請他們幫忙問問。

有一天去國小部，在那塊墨綠色揭示板上竟赫然寫著一行不甚工整卻讓我怦然心動的粉筆字：“有買笨豬肉的請找中學部某某老師聯繫。”下面是另外一種筆體寫的開會通知。頓時，一縷明媚的陽光照亮了黯淡的黑板和那昏暗的方廳，也燦爛了我同樣黯淡的心。

姐夫患肝硬化病重時，一連跑了兩家醫院都被拒之門外，最後去了縣醫院。他連上樓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在我們手忙腳亂四處找擔架時，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不知從哪搬來一把皮椅子：“擔架上樓不穩，還是這個好抬！”姐夫端坐在椅子上扶著旁邊兩個人的肩膀，穩穩到了二樓。男子一路指引我們找到醫生。後來，在交款時我們又見面了，才知道他是晚上值班的更夫，他詢問姐夫病情還安慰了我幾句。想不到，在這冷漠的悽惶之地，竟然能有這樣一種溫暖相逢，儘管渺小，卻在我冰冷的心底瀰漫升騰。

風雪載途的日子，即使前路渺茫，也總有絲絲縷縷的陽光於不經意間圍繞在我們左右，驅散陰霾，灑下光輝，讓我們攜著溫暖奔走在這匆匆碌碌的塵世間。

心中有暖，俗世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