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岸坂,一個被蓮池托起的村莊
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洋岸坂與蓮花結了姻緣。
微信圈裡,朋友們無心秀出蓮花池為洋岸坂輪番的造勢,讓我這個有心之人不免在炎炎夏日多了一份小牽掛。
洋岸坂,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村莊,在七月的三伏天熱情地遞給我一張名片,我欣欣然接下了它——“蓮花”。
我吃過蓮藕、蓮子,卻從未近身與一片蓮田凝視過。曾經在詩經中瞥見她清麗的身影:“山有扶蘇,隰有蓮華”“山有榛,隰有苓。雲誰之思?”……她開啟了兩千五百年間“蓮”意象的濫觴,是自古以來文人們潔身自好的一種精神寄託。
站在洋岸坂這片五十畝的蓮池前,恍若隔世的夢境。蓮葉層疊鋪展成一片海子,波浪涌過,粉紅的菡萏(含苞的蓮花)如一盞盞漁火,在波紋中搖曳著。防腐木搭建的木廊,宛若游龍,曲徑通幽。我隨著它的引領,走進這片蓮池,與每一朵蓮花驚喜相窺。
我輕輕翻開一層蓮葉,在酷暑之下,下方的葉掌中竟還臥著一顆晶瑩的露水,它像躺在蚌腹中的珍珠,在蓮葉的呵護下做著水晶般無邪的夢。夢中可有這個村莊的青山綠水閃過?層層蓮葉之下,一隻蜘蛛在蓮柄間結好了網,它舒坦地趴在網中央,在一隅陰涼之中,等著自投羅網的小蟲。忽然,一隻燕子在啾啼之中,以蜻蜓點水的輕,振翅踏葉而過,凌波微步,踏浪而起,矯健地凌空一擊,而後穩落在池邊的樹枝上。
徐徐移行,星星點點的菡萏之中,有好幾株蓮花已經盛放,筆直的花梗如亭亭的少女,面頰泛起嬌羞的紅。在她搖盪的眼波之中,我分明讀出了“多希望,你能看到現在的我,風霜還不曾來侵蝕,秋雨也未曾低滴落,我已亭亭,不憂,也不懼”的心思。是啊,現在正是她最美麗的時刻,幸好我不是一位男子,不然會害上相思病的吧——“彼澤之陂,有蒲與蓮。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不枝不蔓的脊樑,是蓮柄和花梗與生俱來的體態,它們不會為了生存而屈身,從橋欄的空隙彎曲而出。其剛正不阿的性格,從不曲意逢迎,既不諂媚於陽光,也不屈從於風雨,要么傲然地挺立在天地之間,要么以折斷之態莊嚴地歸於塵土,“嶢嶢者易折”,不免讓人唏噓不已!
不經意間,看到廉政宣傳欄上的一句“莫怨清廉淡滋味”,在這片應景的蓮池中,我捕捉到一絲禪意。長於污淖而獨清於天時的蓮花,就是以一顆淡泊的心存世。“淡滋味”或許太過寂寞,但“淡”才能致遠。譬如,清淡之物可養身;譬如,君子淡以成;譬如,淡而不厭……“淡”可是有益身心的好“味道”,正所謂“大味必淡”。
不知不覺,已步入蓮池中央的八角亭內,抬頭一望,亭的八角雕刻著八隻龍頭,似乎就是它們吞噬著驕陽的烈焰。亭內異常清涼,坐在竹椅上,置身蓮花的懷抱之中,心不免靜了下來。幽靜之中,風像撥著豎琴一般,撥過山腳的竹林,稠密的聲浪帶著滿池幽馨的蓮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靜心休憩之中,我越發想起了蓮與佛之間微妙的關係。賴於霍童山“仙巢”的氣息,我更願意相信這一池的蓮花是有佛性的,蓮花是因、果的共存體,花開有蓮蓬,蓮蓬出蓮子——是一種圓滿。西方極樂世界也叫“蓮邦”,清淨不染方為淨土。如此一想,不禁覺得,蓮葉田田之中,盛放的蓮花,是否都托著一個足心向上的小佛陀,只是我的凡胎肉眼“視而不見”罷了?那朵朵的菡萏是否是一雙雙紅酥手,正虔誠地雙掌合十?還有那蔥綠的聽筒狀的蓮蓬,是否就是佛耳,在觀察世間眾生的心聲,分析世間音聲的虛妄不實?蓮池邊的一片夯土老房,是否在帶髮修行……對眼前的這一切,我頓時心生敬畏。
我忽然能冷眼面對過往,坦然了。這種蓮花賦予我的“冷”,讓我心如一泊鏡湖,照見了自己。
“行到水窮處,不見窮,不見水——卻有一片幽香,冷冷在目,在耳,在衣。”
天色漸晚,我別著一瓣的幽香踏上歸程,晚霞中的洋岸坂散發著“無量佛光”,正被一片蓮池慢慢地托起……在霍童溪沿岸的村莊中,修行出自己婉約含蓄的小美。
來源:福州日報 2015-07-25 18:32:16張穎相關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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