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祖父

我祖父陳明匡，字錫良，清末舉人，曾任平潭、仙遊、永春知事。我們家可謂是詩禮傳家，在我能記事時，祖父就不問世事回老家長樂居住。我從小體弱多病，六歲進私塾讀書念古文，從《三字經》念到《左傳》，等到了十歲才去洋學堂讀國小，前後換了三所國小，因為年紀大了，就跳班，從二年級到六年級，共念了兩年半，就國小畢業了。時年1948年秋。同年到長樂建華國中，讀三年，1951年秋畢業。

記得那年夏天，我和祖父一起上省城福州參加中考。那時各校獨立招生，沒有統考，我天天從福州中亭街走路到城內報考。報福州一中、省高工、師專等校，我都被錄取，根據個人興趣，我決定上省高工，可以實現我當工程師的夢想。為了我這個嫡長子長孫，祖父在中亭街當鋪陪讀陪考，住了一個月余，格外照顧我。現在想想，沒有祖父這很有遠見的、關鍵時刻的陪伴引導，及後來棪哥和魁哥的鼎力相助，也沒有我的今天。我無限感激祖父和長兄們！

記得上國中時，每星期我都要爬竹田嶺，回家拿大米和鹹菜乾。每次回家，聆聽祖父教誨，至今記憶猶新。在省高工學校學習的三年中，暑假回家我都要幫祖父曬書。祖父的藏書有好幾千本，這也深深影響了我，讓我喜愛看書。其中有些書，特別是《得月山房存書》等在文革中散失了，中醫書稿也在一次火災中付之一炬，實為憾事！

1954~1971年，17餘年間，從反右、 * ，到四清、文革，歷次運動經歷下來，文革浩劫給我帶來很深的陰影。因為祖父的關係，他們講我是小走資派、三門幹部、臭老九，要我和祖父劃清界線。但我總是找不到他們說的那種感覺，我感覺我的祖父是慈祥的學者，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長期隱居山林，著書立說；他還會中醫，是清代名中醫陳修園的第三代傳人，他常給鄉民看病。他始終潔身自愛，是後代的楷模。

1968年，我因病在福州療養，有一次回老家看望祖父。他那時已90高齡，帶著我去幾個墓地看了一下，給我講緣由。我當時才30歲出頭，沒體會到老人家的心思。過了三年，祖父去世，送葬時我才體會到老人的禪機，後悔“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楚。老人家很體諒我們這些做幹部的艱辛。幾十年來，我每月幾十元的工資都要養家餬口，老人家有長樂政協委員和省文史館館員等的40元收入，還有棪哥支援，日子還過得去，祖父從沒有要求孫輩們貢獻什麼。

我與祖父，雖然聚少離多，但是親情濃厚。如今回憶先人，音容宛在，感懷深深。如果有天國，祝他老人家歲歲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