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後，朴樹林還好嗎

家鄉琅岐島有一片朴樹林，有耳聞但一直未睹真容。

周末的一天，終於來到了據說是四百年前，由候鳥從北方銜來種子播下長成的這一片充滿歷史氣息的林子。

我遙想著四百年前，先人在島上生活、勞作的情景；我感慨淳樸的村民，出於對這樣一群固沙護土的、來自異鄉的植物的感恩，不管在什麼樣的時光，都不隨意砍伐，而留給朴樹一個隨意呼吸、率性成長的自由王國；我也思考著這樣一個問題：今天之所以還可以看到這一片難得的景致，是因為在過去，這裡是被遺忘的角落，雖然朴樹林所在的村莊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雲龍，這個名稱傳說曾讓皇帝龍顏大怒，而斬殺了一位琅岐籍的駙馬。同行的一位胡君，曾經在琅岐為官一任，他也是一位詩人，因此，曾用自己的努力讓人們關注朴樹林。把這樣的地方開發為旅遊景點、休閒場所，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自然選擇。但他告訴我，朴樹對生長的環境要求很高，喜歡安靜，不喜歡喧囂，更怕人為的強光刺激。因此，在他的任上，他替朴樹擋住了許多可能遭遇的不幸。雲龍的朴樹林至今仍以寧靜而讓人陶醉。

我擔心這樣的日子會有一天不再。琅岐島在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座“朴樹島”。因為交通的相對不便，琅岐島至今拒絕工業的光臨，島上綠色纏繞、白鷺翱翔。雨後的清晨，如果在島外看琅岐，看到的就是一幅水墨風情圖。但很快就有一座大橋，要把琅岐與外界更便捷地勾連起來了，到那時，琅岐可能就不是“朴樹島”了，而雲龍的朴樹林，還能這樣悠閒自在地在海邊固沙看風景嗎？

穿行在朴樹林裡，人們神清氣爽、興趣盎然，都在尋找四百年來朴樹的故事，歌頌讚美她的風姿與精神，只有我為四百年後朴樹的命運憂愁：朴樹林是家鄉的歷史，朴樹林是家鄉的生態，朴樹林是家鄉的文化。四百年後，我的子孫，還能在老家看到這片可愛的朴樹林嗎？

我忽然又想到了近年來所觀察到的城鄉文化的種種現象，似乎與家鄉的朴樹林有著一種千絲萬縷的聯繫。於是，權且把這段文字當作自己的小冊子《拾零集——城鄉文化觀察》的代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