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門口那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她認識，名叫陳小宇，在小區近旁的紅星國小上二年級。此刻，陳小宇正與他家那白色捲毛小哈巴狗玩鬧在一起。“小宇，在跟狗狗玩啊？”“不能叫它狗狗。”小宇抬起圓乎乎的頭很認真地對她說，“我爸爸媽媽說，要尊重它，叫它名字，它叫‘彼得’。”

說話間一隻小花貓蹭到了小宇腳下。

看著小花貓油光水滑的皮毛和它那雙藍瑩瑩的眼睛，她不由讚嘆：“嘿，你們家這貓真漂亮！”“不能這么稱呼它！”小宇再次糾正道，“它也有名字，它叫‘愛麗絲’。”“是，是，得叫它們名字。”她笑著敷衍道，一邊從挎包里掏出原子筆和登記簿來，“小宇，告訴阿姨，你爺爺叫陳什麼來著？”

小宇眨著大眼睛發了一陣愣，隨即轉過臉朝屋裡喊：“媽，媽，你出來一下，社區工作站的阿姨問爺爺的名字！”

一個年輕女人應聲而出：“喔，原來是你呀，有什麼事嗎？”“是這樣，接上面通知，我們要對本社區的病殘老人做個登記，以便需要的時候提供上門服務——你家老爺子叫什麼名字啊？”“叫陳yǐliàng（音），後邊究竟是哪兩個字，我也搞不清。這樣，你稍等，我給小宇爸爸打個電話，問一下他。”小宇媽媽說著用手機跟在單位上班的老公通起了話。沒想到，小宇爸爸也說不準老爺子的名字。他說，小時候記得小宇爺爺叫“陳義亮”，後來發現廠里發給他的獎狀上寫的是“陳宜亮”，再後他參加市裡的退休職工保齡球賽，扣在胸前的牌牌上寫的又是“陳義亮”。

她說：“以身份證為準，身份證上什麼名字，就是什麼名字。”

小宇媽媽說：“身份證一直是小宇爺爺自己保管著，自打去年夏天患上老年痴呆後，他就說不清自己的東西擱在哪了，包括身份證也沒了蹤影。”說著轉身進了屋：“等我去問問他，看他還記不記得清。”

小宇媽媽走進裡邊的睡房，跟小宇爺爺嘰里呱啦說了一陣子，隨後走出屋來：“唉，他也說不清自己名字。我試著問了他兒子的名字、孫子的名字，還有我的名字，他都說得清楚，唯有自己的名字他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