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我家在公路邊,每天都有很喧鬧的聲音。白天,我喜歡關緊門窗不聽繁雜,安靜的做自己的事。可是到了晚上就要把窗子儘量的打開,夜裡太寂靜、人容易迷失,但公路車水馬龍的噪音正好可以調和,也許我是怕寂寞吧!不到兩歲就和父母分屋睡了。我曾玩笑的問母親,是不是我家太有錢房間太多了。母親說家裡窮得要命,只是你晚上愛哭太煩人了。如果母親說的是真的那我就是個太令人討厭的孩子了,只是我怎么都不明白,自己的孩子在另一間房裡哭得要死當父母的如何安睡。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在接下來的十五年里習慣了夜裡一個人待著。在這十五年內,從不喜歡和父母一起睡,弄得沒有父親在家的夜母親抱著枕頭硬要我陪。注意,這裡是“我陪”而不是“陪我”,我不需要人陪也不喜歡陪人。我喜歡在夜裡想事情,我認為一個人只有在夜裡入睡前想的事情才真實,當然不包括胡思亂想,其實胡思亂想說不定也是真實的延長。在一個不太寂靜又不太喧鬧的環境裡,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很幸福的樣子。

可是到了墊中不知怎么的,夜裡躺在床上卻不再是那么容易入睡了,一點小小的聲音就可以緊張我全身的神經,閉上眼想事情卻越想越精神,這是很純粹的失眠,然後就下床,看見室友們個個都睡得好香,幸福得像是母親羊水裡的嬰兒。到走廊的陽台上趴著吹吹風、看看星星。那些閃著光的星星或暗淡或明亮,都以最寂寞的距離存在,雖然看上去它們都很親切,但事實上卻是相隔著很遠的光年。有時候底床的文靜也會失眠,於是就有兩個人輕腳輕手像貓一樣在寢室走著,但每次最後都是我先睡著。她是間斷性的長時間失眠,而我是持續性的短時間失眠,就是說她有時候失眠,不經常,但一遇到失眠就是長時間的不能睡著,而我是經常失眠,但每次失眠,失一會兒就能眠過去了。所以有時候碰巧兩人失眠而我又先想睡,文靜就讓我陪她說話,我失眠一晚上好不容易找到想睡的感覺對她的無理要求當然是嗤之以鼻,然後文靜就在床上輾轉難眠,她一輾轉我就跟著難眠,因為她就在我下鋪呀!所以第二天文靜向我道歉,我嘴上不說心裡恨死她了,害我打了兩節課的瞌睡。但其實蠻喜歡文靜陪我失眠的,那樣在寂寞的夜裡至少有人在你身邊也寂寞著。還有的時候是胃疼著睡不著,胃疼也是到墊中後才染上的,也許是因為有時不按時吃飯的原因吧!那胃一痛就翻江倒海,像草一樣無法自拔,痛到最後只能抱著肚子做夢,因為太想睡了。遠方的朋友聽說後就怪我太不懂照顧自己了,我想這也不怪我,如果有人常對我說:“乖,去吃飯呀!”我一定抱著碗跑食堂比誰都快。就像我的一個朋友一樣,她每天都在一個人陽光雨露般的關懷下步入食堂,並嬌滴滴的對我說:“他說的,不吃飯對身體不好。”她是個幸福得快暈了的人,而我是暈了都不一定幸福的人。但我現在都會準時的去食堂,因為晚上胃疼得失眠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就像誰說的“你要珍惜自己,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很少有人真的在乎你,這不是自私,這是一樣自然的狹隘。”

但放假還是要回家睡的,記得有個朋友曾對我說他回家後每晚都會睡得很好,本來我也想隨他應和的,可是在學校失眠成了習慣,回到家卻遺失了安睡的方式。在家夜裡窗外的公路依然喧鬧,在夜本質般的寧靜中揉和。我睡不著,睡不著也不想驚擾誰。看著窗外公路燈光很絢爛的樣子,想到王菲的《約定》“還記得街燈照出一臉黃,還燃亮那份微溫的便當,剪影的你輪廓太好看,凝住眼淚才敢細看。”也許是林夕的詞寫得太美了,也許是街燈太迷人了,我總相信此時有人借著街燈看愛人的輪廓寫真,幸福得流淚。然後回過頭來看見我的房間被夜色和路燈的光拉成幾種層次的灰色,鏡子裡映出的自己仿佛一條迷失的魚,然後馬上爬 * 命令自己閉眼入睡,想來也是出於對夜深寂寞本能的抗拒。

後記: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入睡方式,帶著生活的經歷在夜裡歸還真實的自我。

 

入夜_入夜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