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盡落英

忘了走過多遠，那一片萋萋的荒草提煉陌生。

雙腿仿佛注滿了鉛的沉重，好想，就席著叢生的雜草以天為被躺下，直至天和大地再次回歸混沌，前方一條無形的線揪著我的魂魄向前，走下去，朝路盡頭的方向。

一路走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日頭懸在東邊山頭松林枝條上方。我記得自己與父母爭吵後一聲不吭就離開了家。原因？我無法在腦海搜尋它的痕跡。

二月的風來得匆匆，山道兩旁瘋長的雜草搖曳個不停。偶爾在空氣中遇上流浪葦草的羽毛，匆匆飄向遠方。我的手臂不知何時被劃破幾道長長的口子，血液已經凝固，卻沒有一絲痛楚。我不願追究事發的緣由，任由傷口的自生自滅。

我在走著一條蜿蜒的山路，一條連結著遙遠遠方山頭的路。

曾經對山那頭的世界有過無數猜想：山那頭是海吧！抑或無邊的沙漠？還是神話里的境界？又或者宇宙的星空……當時年少，無從知曉，只是因它編織了許許多多美好的夢。在現實與飄渺的幻想間遊走是件很快樂的事情，即使一直未能與事情的真相邂逅。當時有個決心，一定要到那裡看個究竟。

然而，成長總會令許許多多的雄心壯志淡化，生活繁瑣的細節也愛打亂計畫，夢亦隨著與現實距離的縮短而鏽蝕。一直，我沒有到過那座山頭，除了許多幼稚的想法被一一推翻，真相卻依然塵封。

直到今天，我孤身一人站在通往山頂方向的山徑上。春寒料峭，草長鶯飛，風為我送來了孤獨，用無聲停滯了所有沉默。真相離我不遠，我猶豫了。

當真要打破它嗎？

我蹣跚著走過一個個腳印，不少紅的黃的不知名的野花與我擦肩而過，我仿佛看到幽香從花瓣揮發到空氣里，陽光被折射出炫麗的光暈，點亮了油亮的花蕊。我美麗的夢會否如那圖上的美人在光與熱的閃耀下香消玉殞？我害怕它的結局，卻期待它的真相。

實在找不到一個可以讓自己退後的理由了。

無聲中拉上了它的帷幕，獨留我的孤單在空曠中失落。仿佛是落花的聲音，我夢的所有所有湮沒在泥土中半裸的山石斑駁的表面上。空氣中有種嘲笑的氣味，山頂孤冢上隕落的松果在落地的瞬間支離破碎，無聲無息。

或許是個詛咒，我的美好願望必將成為命輪里的犧牲品；

或許是場謀殺，是我的好奇心驅使自己把親手雕啄的夢推落山崖；

或許命運早已安排，我注定會因自己的好奇付出夢來的代價……

夢與事實是深溝旁的兩岸。你在屬於夢的那頭。有一天，你很想到對面看看，於是助跑著躍過了深溝。後來，你才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