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想再做賊

我發誓，我再也不偷了!

我偷了她的東西，她卻不怨我，真的。她那張逐漸泛黃的、不再那么細嫩的臉誇張地描繪出被時光侵蝕過的痕跡。眼角那蔓延開來的線條大膽地展示出那被歲月爬行過的足跡。在我那記憶中那烏黑密麻的髮絲中竟透出絲絲白光，讓它不再顯得那么亮麗，取而代之的而是雜亂、乾枯。雖然不像稻草那么乾癟，但足以顯出它被滄桑渲染過的“色彩”。對，這一切都是我，我偷走神賦予她年輕。

我偷了她的東西，她卻不怪我，真的。她的眉頭深鎖，幾乎都鎖出了痕跡。她的眼神迷離，閃爍不定，似是擔憂，又似是無奈，她的嘴唇抿得緊緊的，看上去就像不願泄露什麼。她整張臉都滲出那樣的煩心。對，這一切都是我，我偷了神賦予她的安心。

我偷了她的東西，她卻不罵我，真的。她微微皺著眉，被風吹得凌亂的發有絲絲划過臉龐，如此蕭索。她的眼眶泛著紅，像注了些許水的血。不是那么鮮紅，卻足以看出她的焦慮與憂心。她有些粗糙的手輕輕地搭在我手上。那種溫暖時我慚愧，因為我偷了神賦予她的快樂。

我偷了她的東西，她卻不打我，真的。她在這裡來來回回，不斷地與顧客交談，額上有細密的汗，衣服背部的顏色相比其它地方更深一些。她身上的鑰匙不停地發出細碎的聲響，和著她的動作打節拍，不快不慢，卻聽得出她的身影有著怎樣的忙碌。她卻沖我笑，我身體裡一股熱意衝上腦門，動作立即停拍，片刻，腦門的熱意化作冷氣疏散在全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低下頭。我感到內疚。因為我偷了神賦予她的閒適，這一切都是我。

我偷了她的東西，這一次，她打了我，但並不是因為我偷了她的東西，而是我做了很危險的事，做錯了事，她教育我。她憑什麼有這個權利？很簡單，因為她是我唯一的一個母親，生我養我的媽媽。

我是賊，偷走了我媽媽的所有美好的東西，為什麼她不怨我，不怪我，不罵我，不打我？因為她說——

——她是我媽，我是她女！

我真的不想再偷走她的任何東西，真的，就像她所說，她是我媽。

她愛我，我知道。我無法回報，我知道。我無法說出煽情的言語，我知道。我真的不想再做賊，我知道。我下輩子還想做您的女兒，我知道。下輩子不會想再偷你，我知道。

我愛您，我希望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