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絕緣的午後

1

夏天是一年中最索然無味、最難熬的一段時光。

只有那鋪天蓋地、刺激每一根視覺神經的炫目，以及屋內嗡嗡作響的空調，才會給人帶來幾絲喜悅。

悶沉沉的午後，整座城市像是湮埋在廢墟之中，一片死寂。

制冷機器的運作聲覆蓋了每個角落。

2

停電了。

抱怨的不僅僅是喜歡看的電視節目無法收看，或是約好的人無法在網上及時會面，或是擔心冰櫃里冷藏的大批飲品會溫度上升；還有在一個38°C的午後無法享受涼風的拂面，就連老式電風扇的啟動也成為一種奢求。

自然風？門外的天地像是剛被火焰山刮過來的風席捲過；又如一個巨大的蒸籠，不斷冒著熱氣。

我無力地躺在地上。

空氣中一陣陣的燥熱不斷地透過門縫、窗隙，蔓延到屋內稍稍陰涼的空間，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涼氣被絲絲化解，熱氣漸漸滾燙著我的神經。

我什麼都不想做，在這混熱的空氣中，顧不上發間悄然流下的汗珠，沉沉地進入夢中，骨頭有一種鬆軟的散架感，令我不想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頂著滿頭的汗水，我突然醒來。望著窗外依舊炫目的太陽光，一絲無奈湧上心頭，不知這種沉悶還得抑鬱多久。

3

多久沒有停電了？至少這兩年的夏天我不曾見過。

記得去年的冰災，那次漫長的黑暗。

至少那時是不怎么覺得難受的。白天望著蒼白的天空和冰晶壓著的電線發獃；或是在大門口來回地拍著球取暖；更多時還是拿著Mp4窩在床上看著小說，享受著難得的靜謐。

到了晚上，沒了暖氣的我們至少還有煤火可以取暖；沒有燈光的我們至少還能秉著蠟燭小憩。昏暗的燭光中，整個房間似乎成了一個巨大的宇宙，在不遠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將房子拉扯成兩個空間，一邊是似乎無邊的黑暗，而另一邊的點著蠟燭的我們似乎處在與之不同的另一個星球上。

當然，有一點煩心的也無非是跑完整條街也買不到一塊電池，和打滑的地面耍弄了一個又一個不小心的行人，以及等候四、五天也等不到心愛的雜誌。

4

小時候，我曾經很享受停電的感覺。雖然周圍有著一幢幢的房子，但我總是會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清閒感。因為沒有電的空間，永遠都那么安寧，你可以看到每家每戶都緊閉了門窗，獨家面對暫時孤寂的世界。也能看到平時嬉鬧的孩童們這時卻突然停止了喧鬧。然後在夜間，一些每晚high到三五更的年輕人往往比老人更早爬 * 鋪。而夜晚將“寧靜”這個詞愈演愈烈。

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對夜間火光閃爍的燭台的喜愛，甚至超越了一本本精美的童話書和一顆顆甜美的糖果。看著那跳動火苗，一股興奮感隨即而生；看著一旁滿臉無奈的大人們和昏暗的房間，以及地面上不斷晃動的影子，總以為是在夢境。

5

其實我從來都沒計畫過停電時該幹些什麼，那些暫時斷開的電流在影響到我原本計畫的事物的同時，也使我更加茫然和不知所措。

至少，小時候還能對著閃動的燭光開心地唱歌。

至少，春、秋、冬三個季節的任何時候停電，我都有慢慢熬下來的耐心。

而在這個燥熱難忍的夏天停電，我卻什麼也不能做。剛剛睡醒，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計畫好的學習安排卻在一種莫名的抗拒中擱淺，我只願呆在沙發上，兩眼呆呆地盯著桌子，似乎沒有一點力氣，也沒有欲望去做任何事。

於是人生又熬過了一個下午。

6

大概是在快要吃晚飯的時候，頭頂上的白熾燈終於開始發光，電視機那獨特而又熟悉的聲音像悅耳的旋律撲入耳中，早已開啟等候的電扇也開始運轉。

於是，這個在沉寂中消耗了一下午的世界，又重新開始運作。站在樓頂遠眺，遠處高大的建築物閃爍著點點華彩。

空調冷氣的包圍，電視節目的精彩，復活般的喜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