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

外婆家有一條小巷。準確地說，那並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巷”，它很窄、很短，但私底下我卻願意親昵地稱它小巷，只屬於我的小巷。

小巷透出江南水鄉女子的柔情。每逢雨季到來，去小巷裡聽雨，成為最美的享受。

密密的雨絲在耳邊交織成一把豎琴，在發梢、衣角上暈開。敲打在青石板上的雨滴，則更有一番“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韻味。那些青石板上原本突起的稜角，經過歲月的流逝，早已不知被多少雙腳、多少個車軲轆打磨得珍珠般圓潤、光滑，而被雨水洗刷過後，更如同被釉彩包裹著的瓷器那樣晶瑩無瑕。靠近牆腳的青石板上，有大大小小几處凹陷。“吧嗒”“吧嗒”，雨水依舊以著不緊不慢的頻率，從檐角落下，在凹陷處迸濺開來。記得有一段時間盛行玩玻璃珠，我常會獨自帶著幾顆玻璃珠來到小巷。那些凹陷的小坑則成了天然的“洞”，每次玻璃珠晃晃悠悠滾到“洞”中，我都會興奮得手舞足蹈。這些凹陷的小坑常常讓我這樣樂此不疲地玩上大半天。

密密匝匝的青苔也是我無法忘記的。它們總是順著灰暗而發黃的牆體自下而上，顏色從藏青逐漸過渡為墨綠，最頂上才有一絲翠綠的色彩。不過，這也只是在雨天才能分辨得出，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它們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小巷裡的植物不多，而僅有的幾種卻活得格外生機盎然：狗尾巴草、三葉草……還有幾種我叫不上名的植物，在牆頭、牆腳、青石板間的縫隙間繁衍著。幾年前，我甚至在牆上的裂縫中看到了一根不知名的小草，細弱的莖被一朵玉脂白的小花壓得直不起腰。可惜的是，後來不知被哪個調皮的孩子拔去了，連牆皮都沒了，牆上僅留下一塊難看的土黃色傷疤。這些小生命卻帶給了小巷無窮的活力，讓我覺得小巷不僅僅是小巷，它更是一個年輕的生命。

小巷裡僅住了幾戶人家，多半是老人、婦女和小孩。小巷的盡頭住著一位老人，花白鬍子，小小的眼睛，乾瘦卻精神頭十足。他是一位業餘畫家，昏暗的老屋內掛滿了他的畫。在小巷裡玩累的時候，我常常會跑到他家，好奇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許是因為子女都不在身邊，也許是我對他的作品格外痴迷，老人總會用他那雙乾枯的手握住我的手，教我畫畫。現在想起，我至今沒有接受專業的繪畫訓練，而能夠畫到現在這個水平，多半是老人的功勞。

時間流逝，小巷外的變化已無法用“翻天覆地”來形容，惟獨我的小巷，靜默地保持它的格調，像母親般包容著我、那些小生命和小巷中的人們。老人說得對，或許有一天，我就看不到這條小巷了，但這條小巷，將永遠印烙在我的記憶之中。

★福州三中高一（4）班 陳睿昕

點評：作者以清新淡雅的筆墨，描繪出如江南水鄉女子般柔美的小巷，給人美的享受。 □指導老師：周林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