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田埂上

手中拈著一枚青翠的葉子，上面有一隻蝸牛背負著它的家，慢慢地在蠕動，於是，葉面上留下了一道反射著陽光的尾痕，生命的脈絡與足跡在此刻重疊，閃著七彩的色澤，刺眼而美麗。

我的童年是在家鄉的田野旁度過的，歲月褪去了記憶，可閃著瑩光的碎片仍映著一幕幕的畫面，有點昏黃。

家鄉有著大片的田野，大片的池塘，在那裡，有個孩子，總喜歡一人，暢跑在濡滿青苔的滑膩的田埂上，在縱橫交錯中跳躍，奔跑，逆著傍晚爽快的涼風，於是，泥濘的田埂上布著一個個小腳印。跑累了，笑夠了，便會把紅撲撲的臉蛋兒貼在毛茸茸的牛背上，索性趴了上去，一人一牛在田壟上慵懶地看著搖曳的黃澄澄的稻田，浮光躍金的水面，以及將這兩種色彩集於一身的黃昏夕陽，偶爾也會有紅彤彤的雲霞。

隨著年齡的增長，那孩子被接到城市，開始了千篇一律的生活。那孩子知道，必須讀好書，於是，當窗外響起同學的笑聲時，那孩子仍端坐在桌前苦讀，幼時的輕鬆與無慮已然不復存在，換來的，是父母的叮嚀，不可以貪玩，要念好書，考上一個好大學，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那孩子出人意料的懂事，每天早晨，學校還是安靜的時候，他一人就來到班裡，展開書頁。也是這樣，這孩子沒試過第二名的滋味，也不用父母的大罵。只是偶爾，會懷想起童年的那片田野，那泊池塘，那縱橫交錯的田埂與憨厚的黃牛。

一年回家鄉兩次，而家鄉已不能給他心靈的休憩。農田建成樓房，池塘填為平地，蓋了工廠，而那親親的黃牛呢？田埂上那雜亂的足跡已被時間掩埋，孩子心裡卻努力地刻下那田埂上的足跡，騰出一處空間，珍藏著……

去年的一次，是103歲的祖母的壽誕，他沒有任何期待的回去了，卻驚訝的發現，在一座豪華的別墅旁，開墾了一小片田，一方池塘，過後才知道，是為感受農家氛圍而弄的。且不管什麼原因，也不嫌棄只有一兩畝，卻給了這孩子心靈深處的慰籍，這孩子在車裡，落下了一滴清淚，這時，從模糊眼帘中，又看到，田埂上好象也有兩三個小孩，在上面奔跑、跳躍。回頭，是一朵開得火艷的向日葵，那是孩子純真的笑靨。

這孩子只是在想，如果當初，不是因為一份責任，一份為了年齡為了父母的責任，他會不會一直在那田埂上，跑著，跳著，笑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