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竹籃
竹籃曾經跟人們的日常生活,生產活動相伴相隨,形影不離,如今卻與我們相去甚遠,因此我時常想起她。
在我的記憶里,八十年代以前的時光里,鄉鎮的集市是竹籃的世界,賣菜的用竹籃裝著各種瓜果蔬菜、秧苗種子在街道的兩側排成行列成隊,或靜候或招徠買主。買菜的或手裡提著或臂彎里拗著的竹籃在竹籃的夾道里流動。這些竹籃大多是小方籃,籃底正方形,竹片辮曲成襻,被稱為上鎮小籃,比較小巧,不乏編制細緻的精品。人們把賣的買的甜酸苦辣,腥臊餿臭統統裝盛在這種籃子裡。集市上也有比較專業的籃子,比如矮塌籃,六十公分見方的籃底,二十公分樣子的籃幫,敞口的,用四根繩子系在四角,搭在扁擔兩頭挑的那種籃子,是專門用來賣瓜果或秧苗的。鄉村的小路上,市鎮的巷子裡不少行人也帶籃子,步行的拗在臂彎里,推車的掛在車把上,騎車的套在龍頭上。還有田畔壟頭常見的籃子是農民下田時裝盛種子秧苗什麼的,回去時順便帶羊草的。一般城鎮鄉村的家庭都備有幾隻籃子,大大小小,精緻粗糙的,各有各用:香籃、飯籃、上鎮籃、洗菜籃、羊草籃、破布頭籃……在鄉村幾乎沒有一家沒有竹籃的,即使吃千家飯的叫花子也有一隻與討飯棒結伴的討飯籃。
竹籃就這樣,櫛風沐雨,披星戴月,含辛茹苦,忍辱負重,處處追隨於人,時時服務於人,豈能叫人不相思念。
如今,竹籃紛紛引退了,下崗了,漸漸淡出了人們的生活生產活動,形形色色的塑膠袋子接班頂替了竹籃的位子,不僅如此,還大大拓展了竹籃原先的陣線,擴大了竹籃早先的裝盛範圍。有句俗話說,竹籃打水一場空,意思是說竹籃是不可以盛水的,而塑膠袋子卻能裝豆漿,裝水酒,裝其它許多飲料。現在,凡是和裝盛相關的業務差不多都由塑膠袋子包攬了,小至一隻鏍絲,幾片榨菜,大到整台機械,日常生活的每個角落,生產流程的各個環節幾乎都是塑膠袋子的天下。塑膠袋的確輕便結實,給我們帶來了很多很多的方便,外出購物的人們一身輕鬆,不需要考慮裝盛的用具,商店菜場都有免費的塑膠袋。但同時也給人類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煩惱和無奈,使用之後的廢袋造成的環境污染是觸目驚心的,沒有完善的回收渠道,沒有理想的處置辦法,因為它們大都是用不可降解和再生的材料產生的,集中焚燒吧,煙塵要污染空氣,殘渣會污染土壤、水體。100多年前的奧地利人馬克斯q舒施尼發明的塑膠袋實在是20世紀人類“最糟糕的發明”。每每看到這些,就不由得想起竹籃,竹籃實在用舊了,壞了,不能用了,投諸灶膛,便轟轟烈烈地了結了一生,還能催一頓飯鑊,留一撮有機肥料,決無遺害。
竹籃離開世界的壯烈一刻,怎能不令人肅然起敬,刻骨銘心。
竹籃作為裝盛東西的用具,全面進入人們的生活、生產是勞動人民聰明才智的結晶,是生產發展社會進步的產物,但是竹籃廣泛使用的歷史也許不很長久。如果人們細心留意一下反映明清時代社會生活的圖畫、影視中很少見到籃子的身影,就可以推斷出這一點。竹籃能被塑膠袋子替代,那么造成白色污染的罪魁禍首塑膠袋子也必將在科技革命的浪潮里煙飛灰滅,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規律。
在大聲疾呼“綠色世界”的時候,懷念具有綠色本質的竹籃愈加強烈,懷念她追隨於人,服務於人的鼎盛年代,懷念她包容酸甜苦辣的短暫一生,懷念她離開塵世時的悲壯一刻,懷念她還因為盼望“新一代的竹籃”早日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