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碎片

路總是越走越遠，城市或地點。時空或畫面。縱然百次回眸，來生也未必相見。純粹的季節不純粹的天，路過就不再擁有。

一些碎片在記憶中閃光。城市被藍覆蓋。綠色不多，繁忙。重複運作，喧囂。奔跑的時候街道被設定成無聲慢放，沿途風景拉得空洞模糊。

夜晚。流向會殉落。不經意。就像不曾存在過。許多生命生活也這樣乾脆。庸庸碌碌生活，安安靜靜死亡。不同的是生命本身而不是生活。它們點燃夜空時，我會深深恐懼，默默檫拭自己傷口。他們說。死不是生的對立，而是生的一部分。聽過這樣的對白。來不及明白，奶奶那顆流星便失去了色澤。

傻坐在教室認真聽課當時。回到家。黑色棺木躺在大廳，周圍是死亡應有的陰鬱蕭剎。裡面熟睡著的是誰？可以的話，我真的不想明白。真的，那樣恐懼和傷痛就不會鋪天蓋地地侵襲全身像刃一樣扎向最柔軟的坐胸膛部位。奶奶！跪在靈前哭得全身汗，歇斯底里地咆哮。

自閉了一個星期。

記憶中有個清晰的夜晚。空氣壓抑。CD機放著迪克牛仔。沙啞陰鬱地吶喊，用靈魂和生命。濤語調平靜得一如那晚的月光。

小時候。摔傷腳。輕微發燒，躺在床上沉睡。醒來一張皺紋橫生的老臉緊貼他的瞳。濤嚇得大聲吼叫，推開老人。老人安靜離開。背影悲戚而失落，一直拷貝在濤的靈魂深處。

長大後。濤常會走近老人，然後緊緊地擁抱她。她總笑道，傻孩子別這樣。臉上滿是安祥和滿足。

她們都擁著深沉的愛，默默付出。他奶奶，我奶奶。只是我連一個擁抱的溫度都未曾給予過，所以我的回憶有殘缺的痛。

那段痛在記憶中延續下來，成為我生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我活在別人的記憶里，才會撫平傷口，停止回憶。但那是我的故事，而不是奶奶的。

關掉燈。

我們哽咽，安靜抽泣。在黑暗的房間裡痛哭，疼痛從眼睛流淌出來。伴隨著月光的清暉灑在兩個消瘦的身影上。我們都有著傷痕，都需要為生命尋找出口。也只有在那樣的夜晚那樣的黑暗中真實地暴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