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

曾經，這裡風光旖旎；曾經，這裡的草原一望無際；曾經，這裡綠色的波浪逶迤而去，在天際同藍天連成一片；曾經，這裡的河邊、山巔、岩石上、幽谷里，名種顏色、各種芳草雜處一堂，茁壯成長……曾經，這裡有一片綠綠的紅樹林，除了在它身邊搖著綠扇的棕櫚，沒有任何樹可以同它媲美！

曾經的終有一天會成為過去，而今的也會終於成為現實——難以面對的現實。小時候，阿媽對我講，那片紅樹林是我們這小漁村的戰神，它能擋妖除怪，有了它們，海里的泥沙便可永居於此，更多的魚蝦來這裡做客。我對此深信不疑，因為十幾年來，那片紅樹林一直盡忠職守，保護著村裡的一切。海圍著樹，樹圍著我們，伴海而居，依紅樹林而存，峰迴路轉，我們的朝朝暮暮、日起日落、月望月朔，全在此中度過！問余何事棲碧樹旁，笑而不答。或許海代我答了，其實是紅樹林代海答了——海里禪機深藏的高僧，是輕易不開口的。

兩年前，村口那片綠綠的紅樹林鬱鬱蔥蔥，兩年後的今天，保護神已不復存在——因為這裡要挖幾個蝦塘！紅樹林成了烈火熊心中的乾柴！而今，這裡的海不再藍，海面上時常浮有髒物，海水中雜著泥土，魚是搬家了，海鷗也不再光顧，剩下的，只有那幾個魚塘，幾個常發酸、養不得魚的魚塘——或許，這就是戰神對其的咒語吧。

沒有了紅樹林，這裡成了堆垃圾的地方。塑膠袋、殘羹冷炙，一漲潮，垃圾如浮萍隨波飄蕩，袋子在海面上飛舞，肆意擺弄舞姿……假如你窗外仍存一片紅樹林，何可以看“朝日紅妝”，有海，你可以看“海日生殘夜”，一無所有，看朝霸的艷紅；再不然，看想像中的鄴宮，“曉日靚妝千騎女，白櫻桃下紫綸巾”。但如果你和我一樣，打開窗，沒有了曾經朝夕相處的紅樹林，有的只是蒼蠅滿天飛，你還能形容一無所有的美嗎？哎，有誰能理解“無情有恨何人見，月亮風 * 墜時”的心情，又有誰能明白“宿妝殘粉未明天，每日昭陽花樹邊”那種對紅樹林的憐愛？

月矇矓，鳥矇矓，簾卷樹林紅。曾經，這裡海水湛藍澄碧，溫婉妍麗。那近乎透明，終日涌動不息的藍色襯著岸上排排的紅磚綠瓦，還有散立在山坡上的芭蕉、椰樹、鳳凰，還有它最忠實的戰友——那片綠綠的紅樹林。這便是南方的海，南方的樹；我故鄉的海，我故鄉的樹；昔日奔涌喧譁著陽光的海，昔日鬱郁忽忽的樹！現在，要我再說故鄉的海是恢宏、壯闊時，靈魂突然一陣戰粟！因為沒有了那片綠綠的紅樹林，海是如此蒼茫，如此晦暗帶重，陰鬱沉雄。當海浪獅怒龍吼般朝岸邊捲來時，我感覺到的不是人類的偉岸和生命的樂觀，而是宇宙的無限與人類的罪過！……

是的，我想要夢幻來對抗現實，我想要善良的虛假來抵禦嚴酷的事實，我寧可拋棄清醒明敏與透徹，重新回到懵懂無知，混沌盲目中。畢竟我們對環境的破壞已不可原諒。地球，你我的家園，難道你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它？

多希望有如此的景象——小徑盡頭，幾隻吃飽了葡萄而醉態可掬的熊在小榆樹的枝椏下蹣跚，鹿群在湖中沐浴，黃嘴的綠鸚鵡映照成紅色的綠啄木鳥和火焰般的紅雀在柏林頂上飛來飛去，蜂鳥在佛羅尼達茉莉上熠熠發光，還有，一片片紅樹林“矗立”在海邊……或許我的理想太遠大，但這又何妨？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一起愛護我們的家園，那么我們的未來就不再是夢！

今天，我再踱海邊，令我吃驚的是——那裡，一片綠綠的紅樹林新芽！我相信：明天，村口將會有一片綠綠的紅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