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上空的鷓鴣

越王勾踐破吳歸，戰士還家盡錦衣。

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令惟有鷓鴣飛。

這是詩仙李白遊覽吳越時所寫的懷古詩《越中覽古》。這首詩前兩句寫得多么雄壯歡樂，當年的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二十年，終於一舉滅掉了吳國。凱旋的將士個個受賞，國恥已雪，大功告成，自然使得越人充滿了喜悅之情，勾踐更是得意忘形，驕橫不可一世。“宮女如花滿春殿”，眾多貌美如花的宮女陪侍左右，享受著窮奢極俗的生活，還想著流芳千古。可是，再美的宮女，再豪華的宮殿，如令也是“惟有鷓鴣飛”了。

詩人覽的是越中的古，抒發的是盛衰無常的感慨，現今的讀者卻有著更深的理解。想想中國哪朝哪代不是在重演著越王勾踐的歷史呢？似乎正應著那句老話“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

我想到秦始皇了。“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那是何等的氣勢！可是，隨之而來的是“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里，隔離天日”，可是“ * 之心，日益驕固”，於是隨之而來的便是“戍卒叫，函谷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隨之而來的便是“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我想到唐王朝了。李淵、李世民父子，舉兵反隋，歷經惡戰無數，備嘗艱辛，終於率領河北大軍一舉擊敗隋軍，定都長安，朝中將士一一得到封賞，皇宮一一修繕，貌美如花的宮女也紛紛湧入宮中。到了唐玄宗是，“從此君王不早朝”。於是安史之亂讓唐王朝衰落下來。繁華的皇宮也漸漸少了歡顏。唐王朝終於成了一段歷史。

我想到明末農民起義領袖李自成了。出身貧苦，受盡欺壓屈辱的他，揭竿而起之初，節儉樸素，紀律嚴明，深得百姓擁護。可是，奪取正權後，他昏頭了，聽信讒言，誅殺功臣，驕奢淫逸，拷掠士紳官員，搜刮財寶美女，以敵釀成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趁機勾結滿清入關的歷史悲劇。可嘆李自成椅尚未坐熱，便倉皇逃出北京，最終飲恨湖北九宮山。短命的大順政權只是曇花一現。真是“其興也勃矣，其亡也鐵矣”。

還有那悲恨相續短命的六朝呢，那石頭城不是早成一座巨大的廢墟嗎？還是當年那踏遍中華大地的滿清鐵騎，那號稱“萬園之園”如今只剩下一片廢墟的圓明園呢？——

“時世造英雄”戰亂不堪的歲月總會有叱吒風雲的人員出現，來結束戰亂。但戰亂之後呢，又是大興土木，招募宮女，勞民傷財。宮殿愈來愈豪華，宮女也愈來愈艷麗，皇帝們也個個貪圖享樂，安樂的環境反倒葬送了一個又一個皇帝的命。朝代更迭，廢墟依舊，上空依然還是那幾隻鷓鴣的飛翔、飛翔。繁華之後是無盡的淒涼。

李白的感慨人人都能感受，可人人又容易將它忘卻。也許，這就是淒涼的廢墟上空總飛翔著那幾隻鷓鴣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