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狂想

吳瞳將頭緩緩抬起，感覺有雨絲滑進了他的眼底，微涼。老天又哭了呢。他想。

晚自習前的校園瀰漫著不安的氣氛。三三兩兩的學生進進出出，挾裹著塵土的褲腳揚起又落下，像是盤旋的枯葉蝶。吳瞳關上窗，卻擋不住燥熱的氣息，肆意游離。旁邊的女生猛地又將窗戶推開，吳瞳看到她的黑色短髮凌亂的貼在額前，眼裡吹出凌厲的風。他尷尬的笑了一下，隨即轉身，坐下，無言。

鈴聲過處，人潮洶湧。很快，教室里只剩下零星的堅守者。環顧四周，吳瞳看到幾副冰冷僵硬的表情，還有幾張熱情虛偽的面孔。莫名的感到失望。習慣性失望。他為自己的想法加了一個概括式的結尾。不錯的註解。他想。

當吳瞳把腳踏車從車棚里推出來的時候，手臂上有水滴突襲。忘拿外套了呢。他邊這樣想，邊右腿一偏，跨上了車子。

這座城市正在修路，泥漿四濺。吳瞳低著頭，試圖從直徑不同的大小水坑邊溜過去。可是他額頭上沒有開窗，看不了那么遠，於是褲腳理所當然地染上了了他最厭惡的黑色泥點。

也許腳踏車受不了無休止的曲線運動，自作主張地褪下了責任的鏈條。吳瞳索性下車推著它，似乎在推著另一個倔強的自己。T-shirt的前襟被打濕了，與後背連成一片，被打濕的棉布，還能溫暖受傷的心嗎？吳瞳很快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他最近是太愛幻想了，尤其是這種酸不拉幾的空想。

雨越下越大，像是絕望的傾覆。吳瞳不由的加快了腳步。什麼地方傳來渺茫的歌聲。什麼地方呢？吳瞳用心仔細的聽，聽到了從自己心底發出的聲音：“你能體諒我的雨天，偶爾膽怯你都了解。過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間，我突然發現……”不知為什麼，吳瞳突然停住了腳步，卻不由得用自己的喉嚨擴散出心底的那個聲音：“站在十字路的交點，該怎么走，我卻只想回頭……”聲音愈來愈大，卻愈來愈哽咽。吳瞳不知道是誰在唱歌。也許是燕姿吧，可聲音卻分外粗獷。就在這時，那聲音戛然而止，眼淚卻瞬間決堤。這次吳瞳清楚是自己在流淚，因為那眼淚流到臉上，還是滾燙的……

……

一睜眼，吳瞳看到了明亮的燈管，白皙如病容。眼神向左邊一閃，吊瓶里滴著液滴，滴答的節奏令人心安。清亮的液體一點一點地輸進吳瞳的血管。一剎那間，他如此真實的感到了那久違了的，心跳。那是生命踏著希望一步步走來的聲音。

原來，眼淚也是力量。在他再次閉上眼睛之前，這樣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