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盛開

他們在一片白色的茅草叢中相遇了。當時，女孩子清晰地記得，天空湛藍如水，一陣風正慢慢掠過草叢。正是在被風撩撥開的間隙，她遇到了那雙眼睛。那樣一雙眼睛。士兵看見一個毛茸茸的黑影從自己的腳下升起來升上來，慢慢遮住了眼前的天空。黑影的邊緣閃爍著淡淡的光亮，中央部分卻黑暗而曖昧不清，士兵只能勉強分辨出一雙黑色的眼睛，某種毛織物破爛的觸角，以一陣痒痒的、拂動他臉頰的呼吸。他本能地做了個保護自己的動作，但這動作也只是手指輕微顫動而已。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你怎么了？是個女孩的聲音。他鬆了口氣。我負傷了，他回答。但女孩將耳朵貼近了他的嘴巴：你說什麼？我負傷了！士兵大喊。胸口一陣刺痛，無數灼熱的火星從那裡迸出，眼前升起了一片黑色的煙霧……一雙小手摸著他的額頭。粗糙、小小的指頭，指肚卻柔軟而冰涼。仿佛有一股細細的泉眼正從那裡流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從額頭流下去再從下面漫上來，漫上來，轉瞬間，他便沉入了清涼而靜謐的水底。士兵的意識如同一張無依無靠的紙片漂浮在黑暗中。他看見自己背著一捆沉重的繩索沿著一個長長的隧道向前爬行。汗珠從臉上滾滾而下，雙手、雙腿乃至全身都疼痛不堪。然而戰友們正在外面等待著，等待著他接近哪個預定的地點，然後點燃那根事先埋好的導火索。他終於看到了那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