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的方向

你成佛了，我也成佛了。你披著那件舊袈裟向我微笑，像玉柳瓶里純潔不染雜塵的水。我想起你說的話――普渡眾生。

你說，悟空，佛沒有七情六慾。

不，決不是！你看到我眼裡流下的淚水，我也看到你眼內掩藏的悲傷。

我不要成佛。

寧願回到艱險的西行路，一年又一年，那些花朵綻開花瓣，那些花瓣離開花朵。

寧願回到五指山下再過五百個寂寞的春秋，等待那披白馬上的你神采揚。

聽你說，悟空，跟我走吧，讓我們向西追逐太陽。

於是我忘記了囂張的肆無忌憚的性格，忘記了五百年前受過的愚弄。觀音說，天地萬物都有另一半，接近那一半時

你是人，離開那一半時你是神。我看到她的表情不似以往的肅穆，匆忙地駕雲離去。她還沒告訴我妖精遇到另一半的結果。

所有人都知道，她以前是人，現在是神。

我決定跟你去取經，雖然我知道那個自認為“迷倒眾生”的佛祖不能給我們什麼。你站在太行山的頂峰，半個夕陽沉到地平線下塗紅了半個天空，卻灌滿了你的整個瞳孔，你站在那裡，雙手合什，一臉虔誠。說，“悟空，西天多么另人嚮往，那裡沒有貪婪的欲望，我一定會取回經文，拯救這個混亂的世界，普渡眾生。”

普渡是什麼意思？眾生有多少生靈？我不懂，似乎也不需要明白。金箍棒砸爛那么多軀體，浴血的虎皮被染成比夕陽更濃的紅色。普渡眾生的路，生命悲壯的傷逝，那些生命貪婪、罪惡、愚昧，死有餘辜。但我終於知道錯了，白骨精最後的笑一直殘留在嘴角，仿佛纖細的菊花花瓣殘留在九月，等不到十月正秋。她說，悟空，我了解這絕不是你，但願我的血液能焚燒一切，你的自由，是我靈魂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