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一方
我的童年是豐富多彩的,我承認。
我可以乾我想幹的事,包括養狗。
我曾有過一隻狗,可它後來死了。
人總有一死,狗也是,可它的死卻不能算,因為它是被害死的。
在我四五歲的時候,鄰居家一隻大狗生了好多小狗,我家便抱了一隻,給我玩。我見它渾身雪白,便叫它小雪兒,可惜它是公的,不然就叫白雪公主,但白馬王子也不錯。
它剛生下來時比我的一對手掌還要小,我像捧珠寶似的捧著它,它卻像一個害怕登高的寶寶似一樣,用鼻子去看我手掌以外的世界。
我從此便有了忠實的玩伴。小雪兒從來不大喊大叫,只是有時輕飄飄地喊兩聲“汪、汪”然後就一邊倒了,很弱小的模樣,四隻爪子朝天亂舞,當我把腳放在它的肚皮上時,它仿佛很高興,以為可以飽餐一頓,可惜被我暴扁了一頓。
如果小雪兒是狗的話,那它就是我的狗朋友;如果它不是狗的話,那就是天上的天使了,不然怎么這么白呢?它只有眼睛和鼻子是黑的。有一次,我把它的鼻子在白牆上蹭了半天,終於給它整容了,它也夠戧,一邊用爪子抓牆,一邊還用舌頭舔牆,夠可以的。
我便陪了小狗玩了一段時間,陪它洗澡,吃東西,睡覺,可後來由於它太不愛乾淨,而且太愛舔我們家的牆了(被我縱容的),它被送到了奶奶家,主要原因是我上學了。
唉!上學真苦啊,沉重的生活從此開始。我從天堂掉到了地獄,和魔鬼一起寫作業。
我探望小雪兒的時間從一周一次,到兩周一次,三周一次......依次類推,當我上三年級時,就變成了單數月一次,雙數月半次了。
而小雪兒呢,由於它過於活潑,總是跑到別人家裡去搗亂,有時還拿人家掛在外面的香腸什麼的。可它費盡周折搞到後,放在自己面前時,才發現自己不餓了!頭腦不靈的它只好由它在那兒了。最後,在失主朝那根香腸進行最後一次注目禮時,小雪兒便被大人們用一根無情的鐵鏈鎖住了。這雖然是我想像的,可事實上,它確實被鎖了起來,或許還有什麼“鹹魚事件”、“鹹肉事件”等等。為此,我當著小雪兒的面批評了它,“笨蛋!!你不會把那玩意兒先藏哪兒嗎?”
可憐的小雪兒和我一樣,失去了自由的空間。它經常目光呆滯,用牙去咬那鐵鏈子,和它大幹一場,然後認輸。第二天又是如此......後來,它便吃不下東西了,我從它的眼中真正看到了天使,天堂,那上面有花,有草,有狗。
我總是這樣陪著小雪兒看天,它也不動了,安靜了。看天,很有趣的,天上的雲,天上的夢想,天上的自由,是那么令人舒服,令人神往,令人想就這么睡去。
終於呀終於,在一次看小雪兒的時候,我發現了死亡的蹤影。死神用它的拄杖在我的面前敲打著小雪兒無力的頭顱,儘管那可能是一把鐮刀,但卻決不是請柬。
我茫然了。我已沒有了太多的情感。看著小雪兒的生命之光在暗淡,暗淡,我只有發出一聲長嘆:你是解脫了,可我呢?
天堂上的花開了,小雪兒去享受了,我卻不能。
我為小雪兒堆了一座墳,像瞭望塔,瞭望著天上的小雪兒。
那座墳早已沒了,可心中的墳尤在;現實中的鐵鏈還沒消失,心中的鏈子卻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