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歲之後是黑暗

3年一個周期，慢慢濾去……

21年後剩下的只有支離破碎的記憶和睜眼都可以看到的黑暗，夢魘通天……

17歲，我，高二，無論如何我也不願意把這三個名詞扯一塊，麻煩了點（嗬，我又錯了，老師說過我是代詞啊，喔，代詞），17年了啊，6205天啊，想著在這個每天吵吵嚷嚷，塵土飛揚的世界上待這么長時間我就覺得自己噁心，跑回家，把自己關在浴室里抓起水龍頭使勁地沖，我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污垢，可是刷不掉，我看著被自己搓紅的皮膚心疼地流淚，我一直就這樣自戀。

我蹲在地上，倚著白色乾淨的牆流淚。

赤裸著身體流淚。

然而，最終，無力。

睜著空洞無助的眼睛看蒸氣熏濕的天花板，挺好看的，和別人家浴室里的一樣，濕潤地讓人頭昏目眩。

無所謂，反正都一樣。

於是穿好衣服，提上鞋子，出門，去曬太陽。站在太陽底下，讓紫外線泛濫地射進我的瞳孔，一根一根，尖銳而鋒利。突然我想起了小時侯在路邊撿的一塊三角玻璃，透過它，可以看到七色光，我失落地想我把它弄丟了，再也找不到了。現在我看到的只有一團耀眼的光線，分不清誰是誰，什麼是什麼。或許它就是那么一團，沒有分清的必要。突然我的眼睛近乎破裂地疼痛，什麼也看不見了，一片黑暗。我驚慌失措，站在原地使勁想那團七色光，可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團黑暗，黑暗，我看到的只有黑暗……

老師問：昨天的物理試卷做完了嗎？

我們乖乖地回答沒有。

明天做完好嗎？

我們就說好。

我躲在教室的角落麻木地跟著他們一起喊，沒有人抬頭，我懷疑這是聲帶的本能，確實，本能。沒有人站起來盯著老師的眼睛挑釁地說：昨天的試卷是高三學生的複習資料，我們都不會。沒有人那樣說，我也沒有，因為我覺得我還是個人，畢竟承認自己的無能是件很恥辱的事情，對於人，對於我們這些人。我們寧願聽老師明天大發雷霆：你們怎么做的？還想不想考大學？這些都不會？簡直一群朽木！我們乖乖地在心裡想：我是朽木，我要考大學。然後埋頭衝著試卷張牙舞爪，左手右手進行發電轉磁，心裡想我就是那個修理工，修不好沒飯吃。嗬，飯，錢，世俗一點點吞噬掉我的七彩世界，真的三年一個周期。

三歲時懂得我的糖不想給他吃。

六歲時明白她的小熊比我的好看，我想要。

九歲時把自己的零用錢交給老師說是在馬路上撿的。

十二歲時臨考試前想自己考上多少多少分媽媽就給我買那身花里胡哨的時尚裝。

十五歲扮演好學生的角色，想自己考上一所好大學，以後掙很多很多錢。

今年我十七歲，依舊讓第五種色彩在世俗的翻滾中掙扎，然後一點點沉沒，明年在浪濤中窒息。我想救起它，可是我怕過大的波浪把我淹沒，我是個庸人，我怕死，所以一任刀割心痛，我無力挽救。

三年一個輪，沒有回，永遠沒有……

現在我抬頭看太陽，只看到了橙色和黃色的光在濕潤的空氣中糾纏不清。那塊三角玻璃在我三歲生日那天弄丟了，我大哭，一個三年又一個三年之後我淡忘了，只知道每個人看到的都是這樣一個橙黃糾纏不清的顏色充斥整個世界，每個人都一樣。再一個三年又一個三年之後剩下的只有黑暗。不習慣的人在黑暗中悵然若失，焦急地摸索，一次次碰壁。習慣就好了，即使在黑暗中也如同走在康莊大道，抬頭挺胸，傷痕變成傷疤，站在鐵壁前對自己說：喔，這是牆壁，繞道走。然後繼續前行，面無表情。誰都可以做到目不斜視，沒個人都讓污垢蓋地黑如夜空，誰都看不見誰，誰都又都知道前面後面走著的都是和自己一樣的人，讓世俗蓋地黑暗如夜的人！人！

從此習慣在夜裡洗澡，關上門，關上燈，自己看不到自己，只有水從水龍頭中呼嘯著狂吼：你好髒啊！我充耳不聞，塞上耳機，跟著身上的世俗狂妄地跳舞。我支配我的身體，世俗支配著我……

一天以後我看到橙黃陽光依舊沒有目的地胡亂糾纏。

四年以後，我的世界一片黑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