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老歌的回憶

我總是格外地偏愛一些早已與流行脫節的歌曲。淡淡的旋律，通俗的歌詞，輕易地把我的過往翻出來，讓記憶的潮水不斷地漲了又漲。

那是關於童年的一些瑣碎，那是些許多同齡人不知曉的歌謠。

1、《爸爸的草鞋》

這是一首早已消失在多數飛揚跋扈的年輕人耳邊的歌謠。

夏日的午後，母親總會帶著我們姐弟躺在潔淨的地板上午休。黃土色的光滑瓷磚不斷透出清涼，頭頂上那把年邁的大吊扇使勁地旋轉，嘎嘎作響。於是身上粘乎乎的汗逐漸被風乾，體表的潮濕似乎就這么滲入了地面。母親總會在這時放著錄影帶，悠揚的旋律在空氣中起舞，擊退了窗外蟬音騷擾的欲望。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奶奶的叮嚀載滿艙，一股離鄉的惆帳噎滿腔，驀然回首又要啟航啟航……撐起疲倦的帆，又衝破了許多風浪……”每當這首歌響起，我總會不由自主地睜開本已眯著的雙眼，看看安靜地睡在我身邊的人：媽媽，弟弟。沒有爸爸。歌聲撞擊著視覺神經，眼前反覆地出現這樣一幅畫面：大大的太陽把父親曬得全身通紅。豆大的汗珠從他皺皺的額上接連地滾落，仿佛歷經無數溝壑後流入大海的水，地上濕了一片。沒有風扇，甚至沒有汗巾，只有太陽，只有汗。

滄桑。

2、《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我是村里長大的孩子。我走過山路，逛過田野，涉過小溪。我背著書包，穿梭了無數鄉間小道。我的小心思綴滿了一處又一處。

偶爾我會擺出驕傲的神情，得意地想：哈！老師今天誇我作業寫得最好呢！於是連走路也不規矩了，蹦蹦跳跳的；偶爾我會蹙起小眉頭，失意地想：怎么我會比第一名低0。5分呢，我要怎么做才能贏過她啊？於是，腳步遲緩，夕陽把小小的身子拖得老長。

黃牛看過我天真的笑臉，夕陽窺視了我的小悲傷。它們都帶著和藹的笑顏。

“笑語寫在臉上，哼一曲鄉居小唱，任思緒在晚風中飛揚，多少落寞惆悵都隨晚風飄散，遺忘在鄉間的小路上。”至今我依然記得那些阡陌，那個紅了的滾燙滾燙的西邊。

懷念。

3、《三月三》

淡淡的陽光灑滿了空曠的田野。奶奶頭上的銀色泛著金色的光，小夥伴們清脆的笑聲久久地迴蕩在耳邊，在心上。

奶奶不把風箏叫風箏，叫紙鳶。在她心裡，風箏隨風飄蕩，而紙鳶，是人用紙做的鳥，會戀它的主人。每當新柳又開始在風中搖曳生姿的時候，奶奶總會樂呵呵地詢問：“娃兒，奶奶給你做紙鳶，咱們放去，好不？”我忙不迭地答應。

奶奶只是“軍師”，只從旁指點著怎么放，從不像我們一群小鬼一樣“呼呼”地隨風奔跑。偶爾太盡興跑遠了，奶奶也只能用勁地喊：“回來啊，娃兒，不要跑太遠！小心地上的石子啊！”奶奶有風濕病，換季的時候，濃濃的藥油味總會吸附在她的身上。

“……帶著我的思念和夢幻走回到童年……叫醒村裡的小夥伴，一同到村邊，懷抱畫著小鳥的風箏人人笑開顏……如今每逢春風暖，常念三月三，還有畫著小鳥的風箏和那小夥伴……”奶奶，風箏，小夥伴，就這么在我記憶里翻騰。如今我回到老家，沒有田野，沒有風箏，沒有小夥伴，只有高樓，只有寒暄，只有世故的人。還有，變得年邁的奶奶依然寵溺地對我笑。是啊，她的孫女，誰也帶不走。不像那些風箏，有些人，會消失在蒼茫大地上。

想念。

這些年老的歌謠，就這么糾纏在我生命里，無法割離，永不老去。要知道，他們繫著的是沉甸甸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