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一舞
入秋了,夕陽歸隱後夜拉開黑重的幕嚴守著光源的出口,偶爾瀉落的星光穿透無邊的黑暗早已失了氣勢被夜染涼。
風從各個方向吹來,不疾不徐,竟也是黑暗中迷失。立在窗邊的人抓住其中一股,開口問:“可知如今是哪朝哪代?”它卻不知。夜的重門閃出一絲黝黑的光,沒有穿過站在窗邊的我的眼睛,直接射進了我的心臟。
臨水一屋,房中燈影柔和,並不隨風搖曳,光下的書桌上擺滿了攤開的書——天文地理、人文歷史、氣候星相,輕音樂還開著。我在湖中仰望上一個時段還學習著的屋子,突然意識到它在水邊立的多么優雅。如果沒有那個視窗我或許如今還在裡面,不會自動沉到湖中來,甚至感受不到淆亂的風向。
魚不會覺得水冷,化身為魚。水中溫暖。我想大腦既然選擇了讓我跳下來,大概不是為了換個角度看這裡的水和屋。浮上水面仰望故鄉,今晚要遠行。
時空在水中變幻成倒影,虛虛實實,季節便如同漣漪,一個輪迴是一個旋渦。
渭水邊,我停留了。在一個旋渦里我反覆扇動著鰭,只為了將自己定位在那一根魚桿之下。姜尚在水邊呆了太久了,不知年月不識晝夜,時間在他身邊靜止,歷史在無聲等待。我知他最終能等到願意上鉤的人,可是我想他見到願意上鉤的魚,想被他提上岸去陪他一起等待。鉤是直的,我反覆研究也沒能順著它進入他的視線。想庇護在姜尚光環里,讓光陰永恆,可是那枚鉤不是為我而做。
太湖的魚蝦都太肥美了,我勞累奔波已不能媲美,即使作為一尾具有人的意識的魚,我也不想在那裡擠擠擁擁。沿江順流,不知不覺到了一片幽靜的水域,三山環繞,水上無波,臨水映竹,輕煙籠合。戰國時代,亡越領土。有琴聲傳來,宛如天籟。是西施嗎?一定是了。四下張望,多希望她能出現在水中,讓我做一回為她的美貌而沉到湖底的游魚。多時等待也不見她的身影,或許我本不敢讓她出現,天仙樣的她出現在人間無論如何美麗都難以讓馳騁了兩千多年的想像安靜下來。冥想間,我碰到了水底的石頭。原來魚類早就有了提起西施就沉落了習慣,無一例外。
唐代,秦淮的歌舞聲幾十里之外就在我耳中了,儘管早就知道這裡是這樣的繁華,可是到了地方我依然驚了,以至於不把自己當做魚了。在船的一角處靜靜地聽細細地看,努力辨認吟詩之人是誰,嫉妒浮上心頭。寧願只能同他們謀一面,我也甘願永久地停留在這繁華易逝的地方守著那些千古名篇,即使上演一幕人魚的悲劇。
寒夜裡,鐘聲漁火,姑蘇城外,無眠的人對夜愁。可知那一夜有一尾小魚在船邊跳躍,試圖打破寒夜的寂寞嗎?
黃鶴樓畔天映水,長江不見孤舟去,移船相近邀相見,雲近天低月照人……
本來打算在水中片刻就回去,我還有機會恢復人身,但是遨遊的太遠我終於誤了時辰……
臨水的書桌可還為我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