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光人不覺,已著後園梅

你的文字依舊滲透著不羈的流放情緒。幾年了，如同你對藝術的追求，從未改過。你說過：“我是一片葉，風有點大，我被擠壓在一棵木樁上，動彈不了，風小了我會重新開始。”我說：“樹樁也是根吧？”你點頭繼而淺淺地笑。“你我的骨子都被它纏著，逃不了，舍不了，便是根。”你說：“海子懷裡的那本《聖經》應該是和根一樣，是灰色的吧！”我說：“如此，屈子所投汨羅江豈不是鮮紅色的？”你我大笑。

你的信件如你所料，用了兩天半的時間，準時到達。當接到“是時間老去，還是我們老了？”這個問題時，感到很親近，擔子也有點沉，我小心翼翼地揣摩著。

先引用唐後主李煜的：“流水落花春去也。”“春去也”春天逝去了，一個季度，三個月於流水的底層，沿著感傷的詩句逝去了，卻找不到任何遠行的足跡，我們隨花一同飄逐，只顧著兩岸的良辰好景，也從未發覺身底的腳步聲。“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又是一個悲嘆，可憐的林妹妹，曾為三生石畔的絳珠仙草，誓願還淚的她，終絕望於閨閣，花落淚流。在封建禮教、命運劫數的圍阻之下憤郁病終。“人去梁空”，未等明年的柳絲榆莢芳菲滿園，便已沉入流水底層，又被流水遺落，卻又被我們老生常談。

在這時間的流程里，對歷史我們所能觸及的越來越少，是它“悶殺”（《葬花吟》）了生命，也是它埋葬了生命，並新生了另一些生命，不過生命又因為時間而顯得可悲。可以說人一出世就被宣判了死刑。不生便無死，一生便有死。如此的人生便更顯荒謬了。在生活的每一天裡，起床、吃飯、乘車、上班四個小時、午飯，又四個小時工作、吃飯、睡覺，從周一到周六都是這個節奏，絕大數時間都沿循這條路。當關於其“為什麼”的問題，在行走至街道某一角落被提煉出來時，帶有驚奇味道的厭倦便在這機械木的生活中開始了，“開始”原始於擺脫，並激發了隨後的活動，隨後的活動就是無意識地從新套上枷鎖，或者就是最後的覺醒，於是就有了結果： * 或是維持舊狀。儘管如此，我們需要生存，我們在時間的流程里成長，一路攜帶著無數的鮮花，各種顏色的：文學、藝術、音樂、哲學等等，哪一種顏色不是光艷奪人，把這條我們無法見到盡頭的河流裝扮得絢麗多彩，這樣才使我們偶爾回憶往事時感慨萬千，你發來的簡訊也說：“忽然想起一段白色的記憶，那些灰白色的渴望和想像，悽美……”

與這莽蒼的時間長河相比，我們充其量都只是一片葉啊！如果我們的生命是從枝杈飄落開始的話，那么流浪便是我們追逐夢想的始點，順流而行。我們是葉，時間是水，水流何方，葉便漂向何方。我們到不了盡頭，只能為條河添上幾朵從岸邊匆匆採擷的稚菊，之後便被流水沖蝕殆盡，甚至找不到一絲證明曾經的跡象。

時間未曾老去，只是流逝．

我們未曾老過，只是成長．

就此，願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