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之厄

成長之厄

你，如何去說成長？

微微疼痛。疼痛來源於幻想與現實對峙時的粉碎。許多經營著的純真或是瀲灩的夢想一下子碎了，散落路上。所以疼痛。這就是成長？成長總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七歲開始上學，於是告別了無知（或者更應該說是單純、簡單）。你眼裡的澄澈漸漸地、就從那時散去。接受先人的東西，接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真理，接受所謂的被甄別過的是非善惡。思考的不再是怎樣玩耍，而是被要求著思考奇怪的問題，哭鬧不再有用了，你不能選擇。他們在意你的成績，儘管你不喜歡它的冰冷，你還是得為了它做不願做的事。世界怎么了？還不怎么成熟的心智是想不透這個問題的。最後輕易地認輸了，按著他們指著地軌跡走。那時的負荷並不是很重，背著書包也是可以跑的。偷偷地找上三兩個夥伴，一樣可以玩樂，笑著就忘了不快。這是開始，懵懂地以為就會一直下去，不太累，只是不自由。還不懂得飛翔的年紀，被束縛著翅膀也不知道。

十三歲升了一級，被冠上了新的名稱。突然間察覺到一切又變了，越來越多的東西堆向自己，不知所措，它們吞掉了時間，那些偷出的空閒也沒有了，驚愕地問“為什麼”，只有冷淡的回音“你不是小孩了”，是啊，沒有人再對你說：“親愛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於是哭了，拗不過那些人的強硬，一點點哽咽下現實。他們不會想到一年後你變了。就在十四歲的時候，你第一次這樣想：長大了？你不要再聽他們的話，你不要做棋子，被人安排著命運。身體的成熟引起思想的蛻變，不再滿意翅膀上的枷鎖，想飛了，不想面對現實。飛不走的，就逃避吧。丟下了被要求的課本，沉醉於小說、音樂、電腦，這些虛擬的世界給了你安慰，像微吞下一口葡萄酒，溶化了你的心，只有這個時候你才會笑，你渴望輕鬆，馱不起沉重的背袱了。旁的人不答應了，他們阻擋你，一道道牆橫亘在面前，你嘶吼著衝撞上去，那種噩夢纏身般的日子不願再承受了。但是啊，你抵得了他們無限悲傷的懇求嗎？你能徹底拋棄他們的眼神嗎？他們眼裡的焦慮與傷心牽絆著你。不忍心傷害他們，即使他們不懂你，即使他們強迫你，即使他們傷了你，你還是不能決絕地反叛。於是又是妥協，你看見了他們舒坦的笑容。你暫時地放下執拗，就讓他們如此開心，你能說什麼呢？幽閉了自己，成長之路，越走越沉默。

十六歲，也算成熟許多了吧。接受著現實，再殘酷也沒得選擇，仿佛一切注定。結束了一段學業，新的又開始了，無止境。這回是外出求學，離家遠了，就能放棄了嗎？遠方，一直有人關切地看著你，為你愁出了皺紋，為你愁出了白髮。你狠不下心，心想：再堅持一下吧，會有個完結的，真的會有個完結的。學會了假笑，虛偽地對自己說：“我很快樂。”學會了仰望，深陷在對渺遠的天空的遐想。學會了奔跑，跑著的時候就可以什麼都忘記。連自己也不敢去揭開層層掩飾著你的偽裝，怕面對滴血的真實時的戰慄。一個人的夜，心應該放在哪裡？那樣多的哀傷得不到釋放，想得越深越想哭泣。為了遙遙無期的解脫，你付出了太多。問不出口“為什麼”，雷同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你的追求總是被當作荒謬，幻想與現實，你統一不了的。站在高樓上的時候朝西望，望不到家，但是一切可以想到，殷切的人也許在構想著你的未來。你轉過身，背對著西方，張開雙臂，瘦弱的缺乏鍛鍊的雙臂，掙脫得了成長之厄？訕笑。

成長，繼續。

現在的你，只是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