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翅膀

已經到了八月。陽光把空氣中殘留的水分一點點蒸發殆盡。人們的臉像被用力擠過的海綿。不對稱的扭曲著。倉皇的奔走。像是失去觸角的爬行類昆蟲。“我的地盤我做主“。路邊的廣告牌高大的有些誇張。車流不息。人流不息。沒有人會注意到有個穿藍色粗布襯衫的男人像蜘蛛人一樣垂直在30米的高空。表情單一呆滯。他在擦那座大廈某個房間的玻璃。幾根粗麻繩綁著他紙片一樣孱弱的身體。他搖搖欲墜。他毫無知覺。左腰挎著紅色裝滿清潔劑的噴霧瓶。手中的玻璃刮一上一下。刮花了玻璃又擦乾淨了肥皂泡。他的眼睛有些急切的看著房間裡的時鐘。他得在6點的時候結束這天的活。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下班後他沒有體面的衣服換。於是乾脆還是穿著那件。只是在底樓的廁所用冷水洗了個臉。水龍頭生了銹。牆上殘缺的鏡子裡有張稜角分明的臉。其實仔細端詳他還是英俊的。卻怎么看都像蒙了層灰。有點趕時間。他邊出門邊用右手的衣袖擦乾臉上的水漬。海山路27號。下班高峰期總是堵車。他一路小跑向那裡。路口有個水果攤。他已經跑過了。又似乎想起什麼似的折回來。一斤櫻桃謝謝。這個城市有櫻桃賣很少見。還有水滴殘留在上面。白色的塑膠袋跟他一起快速的消失在巷口。

到了。27號。牆角露了些青苔。門沒有鎖。他探了半個身子。然後輕聲的走進去。靠北的房間裡坐她。炙熱的天氣。房間裡沒有開風扇卻依舊讓人覺得陰冷。厚實的紫絲絨窗簾遮住了大部分的光。只有很小的一縷從邊緣掙扎著刺進來。她見他進來。微微轉過頭。順帶把手上一株不知名的盆栽放在了藤椅上。“要喝水嗎。只有冷水。“她寫道。他點頭。然後她從紅色玻璃瓶里倒水遞到他手裡。那個瓶子是她為了紀念收到第一朵玫瑰特意買來的。雖然那也是最後一朵。雖然最後那一朵也變得醜陋無比就像是被車輪碾過的動物的屍體。但瓶子終究還是留了。

她的眼窩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深陷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