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已成段落

推開家鄉的沉重的大門，吱呀一聲，在黃昏中劃出了一個弧度。陽光跳躍著，到門後的那張藤椅上。藤椅慢慢地搖著，藤椅上的老人靜靜地閉著眼。

“爺爺。我們來看你拉！”還未進門，我迫不及待地大叫了起來。爺爺睜開眼睛，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掩不住喜悅的神色。他對爸爸，媽媽點了點頭表示歡迎，爸爸媽媽也放下了東西。爺爺像孩子般手足無措，他又顫巍巍地坐回了藤椅上，眼睛微闔，卻忍不住地看著爸爸……

但那樣的事再也不可能發生了，爺爺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死亡。我和爸爸媽媽去的時候屋子裡站滿了人，奶奶，姑姑，大伯，二伯。爺爺仿佛知道爸爸來了，眼睛不住地往門外看，口中還念叨著社呢棵，可是沒有人能聽清。那一刻，爺爺氣若遊絲，可是他仍然掙扎著說著無人能懂的話語，嘴巴不斷地張著張著……

終於，爺爺帶著對塵世的深深的眷念離去了。離開時，嘴裡仍重複著無人能懂的話語。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奶奶號啕大哭，歇斯底里；爸爸的肩膀不斷地抽動著，幾滴眼淚劃落面龐。大伯，二伯在幫爺爺換衣服，爺爺那枯瘦如柴的身軀更為這哀傷的氣氛憑添了幾分悲痛。

爺爺死了！

我不知道爺爺在爸爸心目中重要到什麼程度，但我知道爺爺的逝去在爸爸的心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疤。那幾天，爸爸很傷心，一直在家鄉老屋陪這爺爺，寂寞地陪著。他再也沒有掉一滴眼淚，哪怕是下葬的那一天，他也沒有哭。可他隱忍的面龐下的酸澀只有他自己才懂得，誰人可以理解？爸爸是想讓爺爺一路走好，不要再捨不得離開。

今年已經是爺爺去世的第四個年頭了，爸爸放下了悲傷，一心一意地打拚著自己的事業。甚至，有時候我可以笑著與他談到爺爺生前的點滴。

也許，沒有誰能看足誰的成長，沒有誰能真正陪誰翻山越嶺，抵達人生極樂。爺爺也只不過是爸爸生活中的一個段落，只是這個段落長達四十年之久，讓爸爸久久無法釋懷，可是這終究也是成了段落。

或許，爺爺沒有死。在家鄉的大門後，在老屋的藤椅上，仍有個老人靜靜地閉著雙眼，慢慢地搖著，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