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

她在遠方荒野見到他的屍骸。只是冰冷的一節，青綠色，被腐蝕了一半，沾著凌晨濕潤的露水。手指指向黛色天空。銀戒指沾了泥土。

她從他的身邊走過，平靜的不露聲息。然後她遇見了他。她蹲下身細看這截暴露的手指。她透過泥土看見了他的眼眸。空洞了很久。似乎還留著呼吸。

她認定他是他曾經深愛過的男子。而他們卻從未謀面過。他死在這個不著邊際的地方。漆黑的沼澤，遠離灰色的城市。他曾在這土地上奔跑，身後留下長長的足跡。

他死去之前曾對著呼出了最後一口氣，於是天空也記得他的容顏。即使歲月早就將他拂去。她取下他的戒指捧在手心。她想她應許過他一場逃亡。然後現實束縛，最終解脫的人卻是他。

她怨恨他不該死在冬天，她想告訴他害怕墳墓的陰冷。也沒有小蟲與他們做伴。她卻沒有怨恨他沒有等她，似乎她早就習慣了他先與她離去。

他在三月的時候說“你是我愛的女子。”他在六月的時候說“我回來了。”他在九月和十二月的時候說“今天天氣這么好。”

她在路上撿到他留下的煙。她在他身邊點燃它，因為潮濕，她嗆得一臉的眼淚。最後她把煙摁在了他毫無知覺的掌心。他一路上尋找自己的心。

他在碎掉的瞬間還在找自己的心。結果在最後他什麼也沒有發現。

她認定這是他們的緣分。他只是碰巧死在了遠方的荒野。在他們躺過的地方長出了一棵楊柳。且相當茁壯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