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在時光里

其實是習慣說話的人，只是，很多時候很長時間對著要說的人突然就會發現自己其實沒有說話的能力，我把這種糾結的情緒叫失聲。

我的朋友，小泗，是可以理解我的孩子，我們可以在難過的時候相互慰藉，無論是共同難過的時候還是只有一方莫名難過的時候。是的，我們都是會常常難過的人。小泗常常會說，其實在現實生活里我是一個很理性的人，所有的言語都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到擲地有聲，只是在你和熙面前，我甘心讓自己隕落在感性里，雖然它常常讓我覺得很噁心。

小泗就是這么勇敢的一個女孩子，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把自己潛伏在內心將近五千米的深處的愛戀大大方方地放到QQ空間上面，換一種方式告訴那個與她保持曖昧關係的男孩子她內心的聲音。很久以後，我發現這是讓我只能在黑夜裡抬頭仰望的幸福。

即使很多次都曾想讓自己也變得勇敢起來，至少，能夠勇敢地去面對一些事情而不會再覺得自己卑微得一無是處，可是，怯懦這種情緒真的不是自己隨便就可以說放手就放手的。就像我去JH的空間，卑微地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是了，我曾經熱愛到幾近瘋狂的文字在他的文字里一點一點地朝著那口枯井走去，這讓我很挫敗，因為那些曾經支撐起我的驕傲，雖然它們依舊是卑微的。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我，你不過是那隻坐在井裡自以為是的青蛙！並沒有老套的一瞬間頓悟，從始到終我都是一個比別人反應慢半拍的人，就是那種聽到一個簡單的笑話也要等所有人笑過之後才會有微微的笑意在臉上蕩漾的人。所以，真的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才發現自己原來這么……卑微的……我為自己過去沒完沒了的樂此不彼感到臉色發紫，這種臉色發紫的情緒或許暗藏著許多不可言表的自卑。

這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所以他們習慣說我臉部神經缺乏感知。

時光已經久遠到所有曾經以為不會忘記的記憶都要開始模糊印象了，而我還是那個行走在人群里臉部缺乏表情的人。心裡所有不能傾之於聲音的情感，還會記得有個孩子說過的話：是信仰的情感呢……被我固執地帶在身邊，其實是那么的願意讓它們就這樣跟著我在人群里流浪，不言語的流浪者，曾經期待與另一個或者說另一群流浪者相遇……可是，時間是個可愛又可恨的東西，這個比喻看起來普通到沒有任何美感可言，以至於我都不小心忘記是誰曾經對我說過的了，可是，當自己突然想給時間下一個美麗的定義的時候，我發現這句話已經被自己深惡痛絕地記住了。時光轉流的樣子，突然有一天被我看到，那是一個擁有明媚陽光的午後，我記得曾經喜歡過的作家寫的那個讓人無法呼吸的句子：陽光明媚的午後，仰面躺在長椅里，反覆進行著的回憶，那是多么愜意的事情。於是，當我看到時光流轉的樣子的時候，自己就像不小心覬覦到母親背著心愛的兒子偷偷舔乾淨他吃過飯的碗的人，那一刻，只想轉身，尷尬地逃離現場，假裝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習慣保持這樣的自欺欺人，因為，我真的不是可以無端勇敢的人。

可是，我在逃跑的過程里不小心摔倒了。很狼狽的跌倒姿勢，抬起頭的時候還是不小心被陽光刺痛了眼，於是，不得不悲哀地清醒過來：所有的曾經，其實都會輕易失去，是的，輕而易舉。

原來，自己一直只是一個生活在暗地裡卑微的單細胞生物。我的生命其實還是會有一天突然就消失，我的記憶其實還是會在時光的流轉里漸次離開我的身體，我的所有來不及訴諸聲音的信仰的情感還是會有一天慢慢被忘卻。

而我只是摔了一跤，不小心摔倒在時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