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密
一場禍不單行的青春,避而不及的梅雨天氣,是從哪天起開始停佇,女生們開始埋怨床鋪發出的異味,濕漉的地板光亮地照著停停走走地我們,衣服晾了好幾天還沒幹,久而久之,放在盒子裡的記憶也發了霉。
莊愛不知是第幾次翻開《十年》盯著某些句子發獃,偶爾回過神來拿起筆寫些亂七八糟的文字。有時候她恍惚久了,看見自己踏上火車忍受著噁心的昏眩感去了書上反覆提到的成都,聽見那些斷斷續續的故事裡的歌聲像不斷有人走過的腳步聲,漸遠,漸近,漸遠,最後在鐵軌看不見盡頭的終點只有一張天真的臉在微微笑,輕輕笑,放聲大笑.....莊愛覺得自己真是一天才,每當想到些詭異的情節都記下來,然後重抄,撕掉,再重抄。她說這是作家專屬的怪癖,而她日後注定要成為叱吒文壇的女子。
後來的日子偶爾天氣放晴,莊愛又開始計畫著自己是否該像小米一樣進行一次遙遠的陌生的旅程,和經過的人一起記住又忘記,並收藏一路整理好的堅強。或許經過每一站都會有個陌生的人在等待,她可以是個局外人,站在一旁靜靜感受死寂般的沉默,想出千百個曲折的故事的開端和結尾,然後轉身在彼此陌生的視線中記下一個個不曾熟悉的面孔。
可莊愛是莊愛,小米是小米,就像太陽和月亮永遠是白天和黑夜。
她沒有“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小米只是比她看得更透徹,而自己還是有一顆牽腸掛肚的凡心。或許她們從來都是脆弱的,過去是現在是,以後呢?沒有人一開始就是堅強的,也沒有人會一輩子脆弱。於是莊愛在仍然微寒的三月沖了整整31天的冷水澡,清澈的聲音變得沙啞,她想自己已經變的百毒不侵了。
莊愛在母親的嘮叨聲中提著幾本練習冊回家。熟悉的擺置,淨白的天花板,像回到從前一段乾淨的時光,只是現在少了人影的走動,身邊是寂寞饑渴的叫喊。母親說你們出去讀書的讀書,打工的打工,一個人呆在家裡怪孤單的。那天天氣出奇的好,莊愛早早洗了臉爬上母親的床,因為擠得太過熱,於是打開隔了一個季節的電風扇。聽著闊別已久的扇翼轉動聲,偶爾和母親說上幾句,這樣的寧靜離上次已經很久了。漸漸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忽然想起某個夏天母親擁著她唱著簡單的歌謠哄她入睡,手裡不停搖著鑲上花邊的蒲扇。
回校時,母親重複叮嚀了幾翻,莊愛在踏上車時回頭說,媽,下周六我請假回來陪你。她知道那天是母親的生日。母親嘴角泛起的微笑傳至眼裡,盯著她好一會才嚷道,別了,學習要緊。
莊愛想不起來是誰說母親是兒女的手指,它痛她也痛。真是感性到貼底了。她要一輩子保護好自己的手不讓它受傷,這樣的想法日漸多了,她覺得自己是真的長大了,可以去做些從未做過的事。
那陣子校園裡戀愛風飆得正狂,莊愛也無可避免得成了被關照的對象。在周末她準備與周公子約會的時收到了一封信,落款是隔壁物理班的一個男生,頂著個刺蝟頭。莊愛覺得這種髮型難看死了,可別人說這是潮流,是時尚。於是崇尚時尚的她就這樣加入了戀愛一族。
莊愛以為戀愛都是甜蜜的,而他們卻是不溫不火,時冷時熱。從物理的角度來說就是,他們之間的線路接觸不良,無法正常工作。所以作後乾脆來個斷路。兩人相戀的第20天,莊愛說,分手吧。
男生一臉泣然,指控了她整個下午。那時她想,男生還真TMD難纏。後來回憶起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個文明的人,她骨子裡的叛逆感讓她覺得應該做個大姐大什麼的。
最後男生說,你還真的是莊愛,裝作去愛。
仔細想想,原來自己的名字還有著層含義呀,不錯嘛。
之後她開始苦心經營自己的失戀期,看一大堆傷感的書和碟片,硬逼自己象徵性地感傷一下。慢慢那場戀愛,那個男生已經從她的生活中退出。偶爾在樓梯間遇到,她已叫不出他的名字來。
很久後想起這樣的句子:年輕的愛,不過是一場過敏,季節過後,紅斑退盡,我們依然有最光潔的容顏。莊愛很多時候會困頓,想起一路發生的點滴,或悲或喜,最後都回復到平靜了,猶如一場古老的無聲電影,不是無法去陳述而是不需要去陳述。
天空突然有落下一場雨,迅猛地打在忘了帶傘的人身上。莊愛在這樣的濕氣中容易感傷,帶著歡樂過後的孤獨停頓,該找個晴天把淋濕的青春拿出來曬一曬了,不然全都會發霉。
這樣的季節里,青春是一場持久性的過敏,季節過去了,過敏就會好起來。所以,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