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我想用縮小電筒把思念變小,小到我再也看不見。用放大手電把心臟放大,大到足以抵抗一切憂傷。
---最小說
距離你的離開,已經整整1580又13個小時了。
我從來沒想過,我最愛的人,會用這么殘酷的方式去結束自己的餘生。
我愛你,真的很愛你。求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走。只可惜,這些壓抑了我一輩子的話,還是沒來得及說給你聽。
接到家裡人死亡通知電話時,我還在距你幾百里外的學校上課。放學回到家,媽媽以最平穩的語氣告訴我說,你走了。叫我請天假回去替你送送行。我聽到時,沒有眼淚。不是沒有詫異,但卻是不震驚,我知道,你終會離開。
回到房間,想使勁地尋找到一點可以讓我記起你的東西。翻遍了所有的角落,終於找到了一個計算器。拿著它,努力地回憶,與你有關的一點一滴。
還記得,那是一個雨天,整個天空都顯得灰濛濛的。我和一夥人吃了飯從食堂出來,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著。回頭,就這樣瞥見了校門口的那個你,朦朧雨霧中,孤單,落寞的你。沒有打傘,身著深藍色布衣,佝僂著背,使勁向裡邊張望著。於是乎,你終於發現了我,使勁地向我揮著手,那么有力,那么富有感情。我低著頭走到你前面,看了看你,布衣上覆蓋著一層又一層的細密的雨。你笑著問我,吃了沒有,老師對你好不好,同學有沒有欺負你我抬頭看看你,點頭,再點頭。你顫巍巍地從兜里摸出幾張褶皺地不成樣的錢,說,“只有五十元了,你拿著用吧。”我拿著錢,無言。你又看了看我,“那我走了,你乖乖足學習。”我看著你轉身離開,還是孤寂落寞的背影,顫巍巍地,一點一點地消逝在我的視線盡頭。
* 室時,門衛大伯叫住我,問,“你人你爺爺啊?”,我點點頭。他又說,“你爺爺真好,他啊,十點不到就等在這了,等了你三個多小時呢,叫他進來坐坐也不肯,說怕看不見你,他腿好像還有傷呢。”。“傷?”,我驚訝。“你不知道啊?整個小腿用紗布纏著呢!”
我回頭,朝你的方向奔去,終於在路邊看見了你,坐在石椅傷上,低著頭。我緩緩走到你身邊,站定。你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你怎么來了?”我不說話,只是緩緩蹲下身,去撩你的褲子,你受寵若驚地把腳收回,我執意要看。那一刻,我驚呆了,我看見的是刺眼的雪白雪白的厚厚的紗布,一直延伸到膝蓋。你放下褲子,笑笑,“不礙事,搬石頭石石頭從車上滑下來割的。”輕描淡寫。“你打算走著回去?”我淡淡地問你。你笑著說,“不礙事,離家又不遠。”我不再說話,替你攔了輛車,讓你坐車回家。你拗不過我,笑著坐了進去。回家,於你而言,那可以算家嗎?小兒子會因為 * 向你要錢,沒有就打你;打兒子會嫌你髒而不讓你住你辛辛苦苦為他蓋起來的房子。對我的愛,你整整維持了十五個春冬,而我,這一輩子,唯一為你做過的事情就是用你給的錢,買了這個計算器!
殯儀館,多么冰冷的字眼!我看著那個你,那個棉被下面,頭戴黑色帽子,肩頭上是黑色的大衣,沒有氣息地躺在那兒;我看著那個你,冷冰凍的屍體,訴說著命運的不公;我看著那個你,用一瓶農藥,結束了這殘留於世上的靈魂。
突然,嘴裡鹹了。
我想用縮小電筒把思念變小,小到我再也看不見。用放大手電把心臟放大,大到足以抵抗一切憂傷。